有这样一座城,树叶零落之际,风带着干爽的气息,阳光清透而不灼人,巷子的朱瓦在光影下层层叠叠,旧墙根下的草叶随风轻轻晃,整个城市都在缓缓呼吸,每一缕光、每一阵风,都透着让人安心的熨帖。
不知从何时起,我对北京这座城市,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亲近。朋友们时常半开玩笑地问我,不过是几面之缘,怎么就对一座城这般惦念?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每一次踏入胡同,指尖触到斑驳的红墙,总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契合,像是我的呼吸本就与这里同步。也许,这份感情从小便在书页里悄悄生根——那些文字里描绘的街道、光影、风与静默,早已在我心里刻下印记,让我隔着纸页,先与这座城有了共鸣。
垂髫时,我在课本里第一次“遇见”北京。城墙的高大,小巷的静默,历史的厚重,都像是远方的秘密。那时的我并不完全懂,只觉得陌生又新奇。直到父母带我第一次走在北平街头,竟让我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书里的描述,与眼前的一花一木渐渐重合,懵懂中,我与这座城,才算真正碰了面。
后来长大些,我在书页里一次次与北京重逢。《故都的秋》里的清凉与萧瑟,我一直记得。翻开《四世同堂》,喜怒哀乐在一方天井里交织,沉重却也鲜活。北京的历史从不是冷硬的文字,而是会呼吸的过往。高三最迷茫的日子,是《我与地坛》接住了我的慌乱,史铁生那句“你镇定了却仍在燃烧,你平稳了却更加浩荡”,曾一次次帮我把快要垮掉的勇气捡起来。
高考前的几年,我总会找机会北上:在二环的梧桐道下停步,在什刹海的夜风里听水声起伏,在冰封的北海边凝望无声的湖面,循着赵雷的民谣,走过鼓楼、南锣和后海的酒吧,每一处都仿佛带着回声。那时心底常有一个念头:一路向北,考到北京。只是后来阴差阳错,我的书桌落在了武汉。自那以后,北京于我,像一扇始终未抵达的门,隔着岁月,半掩半开。
高考后的那个夏天,我还是带着《我与地坛》去了园子。石阶缝里生着细碎的草,阳光在斑驳的树影间穿行,我随手翻到那句熟悉的话:“宇宙以其不熄的欲望将一场歌舞炼成永恒,至于这个欲望有着一个怎样的人间姓名大可忽略不计。”我轻轻合上书,静静坐着。风吹过枝叶,像替人答复一般。
虽未能在北京求学,但那些走过的街巷、读过的文字,还有一路的向往,早已沉在心里,让我的灵魂,有了向往的方向,于是多了可以承载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