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春日已过,但回顾起来却颇有些意思。前几周满树梅花还像粉雪般堆叠在枝头,没几天便零落成泥,等我回过神来,枝桠间只余几瓣伶仃的残红,像被揉皱的信纸遗落在风里。气温更是像坐过山车,前一日还裹着棉袄走在路上呵气成霜,第二天竟能穿着薄衣看玉兰花含苞待放如欲飞的白鸽。这样的春天可谓是反复无常,不过光景好的日子里阳光正暖,倒是晒太阳的好时候,让我生出特殊的感情来。
当阳光镀上大地的时候,我不由得联想起了家乡的“晒秋”:秋日起伏的山峦间,火红的辣椒、金黄的玉米、墨绿的茶籽……数不清的农作物铺满青瓦白墙的晒匾,像给梯田缀满琉璃。这,就是“晒秋”。而身处武汉,站在仲春的节点,我忽然想创造一场属于自己的“晒场”,但并非为了晒什么谷物与腌货,而是想晒晒春天的自己,和自己拿被春阳熨烫过的心事。
一天,我去往八号楼上课时,忽然被草坪上跳跃的光斑绊住了脚步。那树影流淌成蜿蜒的溪流,绿意从枯黄的土地里探出头来。这让我想起一句话:“爱不是对象问题,而是能力问题。”正如“春”并非一个可观可测的物品,而是一种灵韵般的体验和感悟。于是我将书包靠在膝边,翻开书页,任凭草茎隔着牛仔裤,擦过我的皮肤,留下细细的痒意,也任那阳光落在书页间,融为不成形的暖意。
坐下后,周遭的喧闹如潮水一般,层层叠叠地涌过我的耳畔。远处小狗追着飞盘肆意地奔跑着,那戴棒球帽的男生和身旁的女友窃窃低语,白发婆婆拄着拐杖走着、停着,身旁是玩成一团的孩童们……而我独守着自己的一方“静”土,摸索着沉浮在树影光晕中的文字。
初“晒”多少有几分潦草,不过好在春和景明,为这次经历添了不少色彩。我于是兴致勃勃地计划起第二次、第三次……就这样在一些无课的午后,我就会来到草坪上将格子棉布铺展开来,摆上零食、饮料,翻开自己感兴趣的书。看草坪从枯黄到青翠,等树阴从拧成一团到被渐渐拉长。细数的光阴里,我会突然意识到,“晒春”何尝不是对生命力的晾晒?我们晒干发霉的孤独,晒软板结的焦虑,让灵魂在春阳里舒展成透明的蝶翼。
这个春天,我不是追赶花期的旅人,而是一株会呼吸的植物,只需静静地徜徉在温暖的春日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