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玲
很早以前，我就看过《嫌疑人X的献身》的原著，也看过日本、韩国、中国各版电影翻拍。每看一次，都感觉到其中的情感并非浮在表层的感动，而是可以震颤灵魂的深刻。看过这么多推理的故事，这是最让我心酸的一个。
爱情：逻辑的尽头不是理性和秩序的理想国
一双小小的眼睛，只看得见数学，一头凌乱的毛发，整日不修边幅，微微驼背，生活简单，毫无波澜。每天都会去靖子的便当店里买便当，对于她每天的温柔问候，他却一直都只是会把下半脸埋进那条深色的围巾里，再稍稍的点一下头而已。沉默。躲闪。
如果只看到这里，或许你会认为这是出于一种爱慕，那种世俗的我爱你，穿越风雨去看你，却不敢靠近、不问你归期的爱慕。但这种爱慕，不足以让一个人不顾一切，冷静地为之犯罪、设局，为保全所爱之人去牺牲自我。
有的牺牲是茫然不觉，有的牺牲是飞蛾扑火。飞蛾扑火的不是爱情，而是一种信念，一种向死而生的信念。在阴暗的小屋里，无解的证明里，思维的局限里，挣扎的信念不断打转。这让我想起石神和汤川坐在小河边时，影片特写的那片树叶，在清澈的小溪中漂流，轻触鹅卵石，旋转，旋转，总是走不出来。
当靖子和美里敲开石神的门，如一束阳光照进这间屋子，照亮这个角落，照进这个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人的身上，照亮了整个世界。这个落魄的男人如同被人从冰冷狂暴的海潮中打捞起来，裹进了绒绒的棉被里。溪流中的树叶打转打转终于找到了出口，顺流而下飘到远方。
于是保护她们母女成了石神的使命，让母女俩好好活着，也成了他好好活着的信念。他对靖子的爱不同于工藤对靖子的世俗之爱，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爱情，是信徒般的虔诚，是绝对的，没有任何功利的，超越爱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心思再缜密也有弱点，人再坚不可摧也有软肋。所有的局都是人设的，而人永远无法逃脱被情感奴役。当真相一步步败露，石神只能选择自我毁灭，原以为这是万全之策，却忽略了靖子能否承受真相的重量。石神没有想到，他用生命换来的，并非母女俩的现世安稳，而是一辈子的噩梦与愧疚，现实之下，没有谁能真正得到幸福。
在《白夜行》的结局，雪穗没有承认亮司，是她知道亮司的用心，希望他的牺牲没有白费。然而《嫌疑人x的献身》恰恰相反，知道真相后的靖子选择了自首，可能是良知，也有一些，是对他那毁灭自我的爱的回应。
亲情：我从未感受到父爱，这是最接近的一次
电影中对美里的身世介绍很少，观众只看到了美里与母亲相依为命。从那嗜酒、好赌、脾气暴躁的继父身上，只能感受到恐惧与威胁，而石神的保护就像一种父爱的回归。美里是一个灵魂人物，凶案因她而犯，自首为她而起，掩盖真相是为她，好好生活也是为她。
篇幅所限，电影中没有提到美里的自杀，而原著中这恰恰也是母亲自首的原因之一。她的自杀，也是灵魂深处的歉疚，是不安，也是对石神的牺牲的一种报答。
友情：汤川没有毁灭价值，只是竭尽全力还原价值。
看起来是一个几何问题，其实是一个函数问题。看起来是一个为爱痴狂的故事，其实也关乎人性。影片不断的隐喻里，汤川的理性与石神的疯狂也形成了一种对比。相比风暴中心的石神，汤川一直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冷静地揭露真相。
结缘是美好的，一个安静的午后，一个四色问题的证明，两个智商超群的天才少年。但在重逢之际，二人已是天壤之别。一个声名远扬的教授，一个默默无闻的数学老师，时间可能无法改变一个人的热爱，可是谁能一直坚守本心。故事最后更显悲凉，曾经的天才少年，最终亲情、友情、爱情没有一个完整。
有人说，告诉靖子实情的汤川也是自私的，他让石神的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让他的牺牲毫无价值。其实他们俩哪有谁输谁嬴，说出实情并非自私。聪明如汤川怎么会不知道，说出真相谁也不会幸福。也许不挑明，石神能够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一切，但拨开天窗，却是希望靖子能够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看到石神的付出。说出真相，汤川希望靖子能够感受到石神对她的爱，让石神能够死得其所。
人生：这道题难吗，生活难吗，人性难吗？
什么样的牺牲是有价值的？若牺牲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意义的、随时可能消失的、毫不相干的人，能够拯救一个你深爱着的、对你极为重要的人，要怎么选？也许你不会去杀人，那会不会间接忽视那个渺小如蝼蚁般的人的生命？如果他没有被杀，那些流浪汉的人生又是怎样的？
太多人关注石神靖子与汤川的情感纠葛，可是这个无辜的技师有什么错，随时可能消失不应该成为被杀的理由。但我想，日本是一个崇尚强者的社会，对成功趋之若鹜，对失败者冷酷无情，青少年虐杀流浪汉的新闻也不绝如缕。也许选择牺牲技师，也是东野圭吾想要反映的一种现实吧。
还记得电影最后那个情景，汤川奔跑在那个流浪汉曾生活过的地方，我能看出他对流浪汉的悲悯，也看到了一种人本思想。原来石神爱的是靖子，而汤川爱的是人类。没有一个人能够脱离这个社会生存，也没有人是完全与外界隔离，只要没有自我放弃，那一定是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也自有存在的价值。
这道题难么？难。最难的是人生、人性，因为这些，本没有答案。
如果能重来。
与汤川的相遇，阳光下两杯咖啡，两个天才思维的碰撞思想的交锋。
与靖子的邂逅，温暖灿烂的笑容，彼此依靠或是默默守护。
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