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从大别山麓吹到黄海平原,我的足迹正遍布在江汉和江淮一带。怀揣着科研探索、拓宽视野的初心,以及随性出游的想法,我在湖北和苏北之间的土地上留下了青春的印迹。
离开汉口,我踏上了前往大别山寻访历史的旅程。随着火车驶出江汉平原,浸染绿色的崇山峻岭映入眼帘。大悟、红安、麻城.....这些曾经出现在书中的名字,如今一个个清晰地伫立在车站的门楼上。走下火车,将军县的红色文化精神并非只依托于诺大的宣传栏,而是伴着鄂豫皖烈士陵园的肃穆氛围,以及常胜街历史遗迹的厚重,缓缓呈现在眼前。
幸运的是,七里坪浩如烟海的红色历史遗迹并没有随着人口和经济的流动而黯淡,这些隐藏在砖瓦楼阁之间的“见证者”仍然诉说着过去的余韵。从专业角度对档案馆进行查阅和寻访,能够更接近历史本真,而博物馆和纪念馆的实物展示,则紧密联系了当下与过往。没有旁人的议论品评,当站在写满名字的烈士纪念墙前,驻足在沾染血迹的文物旁,我默览讲解,思绪万千,历史的真实感和沉重感醍醐灌顶。三人同行,既无大部队运动的瞻前顾后,也未尝到孤军奋战的困难无助,这无疑为这趟旅程增添了自由的色彩。
另一方面,将军县的城区,烟火气丝毫不比江汉路逊色。现代化的农村、繁荣的县城集镇与密集的农田相互交织,将传统和现代性完美结合。浸润着传统文化的大别山孕育了一个英雄的时代,不论是在过去还是将来。
孤独是成长的试金石,曾经熟知的一切都在时间的碾压之下被抛弃,而前进的步伐中却酝酿着新的相遇。在一个城市和区域迁延日久,无疑会有更全面立体的认知,但也可能留存下更多不够纯真的记忆。于是,我孤身踏上东进之路,前往江淮之滨,再寻熟悉的颜色。
盐城,黄海之畔的海盐之都,不论是坐落在绿树白墙之中的档案馆,还是伫立在建军东路的新四军纪念馆,历史都深深镌刻在城市的灵魂中。走入展厅,从“千古奇冤江南一叶”的义愤填膺和全面反击攻城略地的激情,到走出展馆后对过往的无限思绪,直至面对书架上历史文献的沉默,我试图回味过去,找寻未来的方向。我重整旗鼓探访博物馆,沿海边地的文化自信,正展现在对保护滩涂和和谐共生的投入上,展现在晚秋时节飞禽南下的盛景上,展现在制盐业兴衰不绝的产业架构上,展现在他的存在时刻诉说着饭桌一味的千年历史上。脚步丈量过更多土地,内心也会更多一份包容,在走出山川谷地的岁月中,我领略着平原水网的独特风景。城市的灵魂是建筑和人口,可这里既没有星罗棋布的楼宇,也没有街头川流不息的人车,河海冲刷而成的平原让大半个城市的风姿尽收眼底,天海浑然一色。运河联通南北,铆在航运要道上的两淮是沟通的重要枢纽。淮安府署里,保存最为完整的明清署衙勾勒出漕运的历史地位,一边是红瓦灰墙、庄重大方的府衙,一边是山石树亭、交相辉映的江南园林。历代刑罚制度的实物展,将思绪从对先人的辉煌成就的敬佩转移到对社会进程的反思之中,历史的辩证就在温故知新中推动人类的发展。漕运博物馆里,琳琅满目的手工制品诉说着商品经济的初现,密密麻麻的地图航线擘画出运河传输路线的演变,自然规律与人类文明的交锋和融合,在水与运的前年互动中深化。站在周恩来纪念馆铜像广场中的伟人身前,驻足在完整复刻的仿中南海西花厅里,亭台楼阁和溪水奇石相映而成的胜景与屋楼建筑和历史陈列组合而成的人文“故”事,让自然风光与历史人物在潜移默化中结合,斯人已逝,海棠依旧。
伴随着一望无际的黄淮平原被迭起的丘陵所替代,我从长江尾溯回到了长江头。靠着一张七十万分之一的地图,我走过了那些从未听闻的地址,探寻了在社交软件上也难以捉摸的遗址,看到了众多数据库中鲜有提及的原始文献。远离省会的乡野,没有宁汉的繁华,可给我带来的绝不只是几次在进站之际冲向末班车的“惊”历和在寂寥无人的村寨独上西楼的孤单,我和历史相伴,和自己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