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掠过桂子山时,总带着几分清甜的缱绻。前阵子,校内的枇杷树像是忽然被阳光点醒,成了枝桠间金灿灿的小灯笼,十分惹眼。清晨路过图书馆,就常能看见背着书包的同学踮脚摘果。那青黄相间的果子在指缝间摇晃,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飞向云层。这样鲜活的画面,让人恍然惊觉——原来那些藏在古诗里的枇杷,正悄然在现实里生长。
古人对枇杷的偏爱,总带着几分烟火气。白居易在忠州任上,写下“回看桃李都无色,映得芙蓉不是花”,将枇杷的明艳比作刺破阴霾的暖阳。他大概也和我们一样,在某个困倦的午后,剥开带着绒毛的果皮,让酸甜的汁水漫过舌尖,瞬间驱散了暑气与疲惫。而陆游那句“难学权门堆火齐,且从公子拾金丸”,则带着文人的清高与诙谐,把枇杷比作散落人间的金丸,仿佛拾起的不只是果子,更是对生活细碎美好的珍视。
最难忘的,还是归有光笔下那株“亭亭如盖”的枇杷树。高中课堂上,老师带着我们逐字品读《项脊轩志》,窗外蝉鸣正盛,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斜斜洒在课本上。那时只觉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一句实在平淡,如今站在桂子山的枇杷树下,忽然读懂了文字背后的绵长思念。时光或许会模糊人的面容,却让记忆里的草木愈发清晰。那些亲手栽种的树苗,最终都成了寄托深情的载体,在岁月里抽枝展叶,替沉默的人诉说着未竟的话语。
漫步校园,四季都有不同的馈赠。春日里,玉兰在文华楼前绽放,花瓣如白鸽栖息枝头;盛夏时,南湖边的荷花次第盛开,蜻蜓点水惊起圈圈涟漪;深秋的银杏把博雅广场染成金色,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而寒冬的腊梅则在梅园暗香浮动,与晨读的学子相映成趣。
每一种植物都是时光的注脚,记录着我们在校园里度过的晨昏。
风起时,枝叶沙沙作响,恍惚间仿佛听见归有光的叹息,白居易的吟咏,还有无数个清晨里图书馆廊道里的读书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在桂子山的天空下谱写成独属于青春的韵律。或许多年后,当记忆中的细节渐渐模糊,最先浮现在脑海里的,依然是这一树树金黄的枇杷,是诗句里流淌的深情,以及那些与诗同行、与草木相伴的滚烫时光——它们早已化作青春的底色,在岁月长河中永远闪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