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没去看春天的人,在干什么?
作者:孙佳琪编辑:延语芊
发布日期 2024-04-07 13:05:57

我们在华师又一次迎接了春天的到来,虽然暖春总是羞于露面,最近几天更是微雨斜照,料峭春寒,但无论如何,丝丝的暖意让大家心中的春天都复醒了,三三两两去野炊,独自懒坐或闲逛——冬天的时候我们不经常这样做的。

我总觉得忙里偷的闲是最合人的心意的,太“闲”的“闲”显示不出它的价值,反而带给我隐隐的惶恐。很不幸,我近来一直处于这种惶恐中。说是闲,但其实更准确地来说是无所事事的孤独——物理上没有朋友家人相伴的孤独,和心灵上没有归属感的孤独。我根据社交平台推荐的“一个人可以做的一百件小事”的指示,来到了学校公园,希望着,在一个长凳上坐二十分钟,即使什么都不做,状态也会变好。走到公园,里面更多的是聚集在草坪上野餐的人群和熙攘在花间拍照的游客,因此我很轻易地找到了一个空闲的凳子。

在长凳上安顿好自己的每一个身体部位后,我闭上了眼睛,不带刻意地去感受着嬉戏的童声、隐约的鸟声、窸窣的树叶摩擦声、以及不知道从哪栋教学楼传来的悠远的课间铃声飘飘然进耳朵的感觉,有显有微,此起彼伏,像是多声部的合奏。我长长的吸一口气想去嗅一嗅早春的味道——没有期待中的芳香,却是不太好闻的草根味儿和尘埃悬浮在空中被搅动和加热的味道。

这不带有刻意的感受,却又异常清晰的唤起了我的回忆。我想着很多个春天,我们就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互相倚靠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忘记了。但此刻,我听到的一切、嗅到的一切、微妙地感受到的一切,都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想问问她我们两人之间是不是需要好好谈一谈,而嘴边的话到了指间犹疑不决,光标若游丝般前后横跳,讯息发出,最终变成了一句:

“下午出来玩玩?如果你没有特殊安排,地点你定……”

“有课(哭脸)……”翻翻聊天框,看到数次我故作平静的邀请和她不温不火的答复,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还是和妈妈聊聊天吧,心情总会变得舒畅。

“妈妈,我们学校有好看的樱花,我前几天面试完记者团,最近胃口大增,不知道是因为春天到了还是磁暴影响了我的磁场……”妈妈耐心回应了我每一句逻辑混乱的话。

“花很漂亮!也不要吃太多了,吃胖了怎么和花儿比美呀……” 我笑了,想了想令我绞尽脑汁却只增不减的体重,又笑不出来了。

啊——我仰天长啸,前边草坪上野炊的人们带着犹疑且关切的眼神朝我看来,我长舒一口气又归于沉寂。我转身离去,留恋的看了一眼广场上嬉戏的人群,思絮愈加混乱,想着这“公园二十分钟理论”并不适用于我。

又是一年春好处,我的大学生活却也没什么“转机”。独自走回宿舍,我回想着这将近两年“乏善可陈”的生活。也许在别人眼中我应付的还不赖,但是近来越发觉得我前两年的大学生活除了学习就是躺着。躺着虽好,躺久了天堂也就成了地狱,等到我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貌似已经晚了。学生工作没有多少起色,社团活动、干部竞选的申请有如石沉大海。一次次的面试、一次次的自知希望渺茫后,我走在熙攘的校园道路上,感觉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阅兵场,人与人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段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却又在队列的离散聚合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自己不得不下意识的学着前排的人踏着看似整齐的步伐前往未知的目标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最亲密的人莫过于室友,而她们都忙忙碌碌,于是便经常是我一人在宿舍中“独守空房”。安安静静地研究些学术问题常常是我愿意做的,但渐渐地,那些热闹的校园活动也让我心向往之,我零零碎碎的参加些学校里的活动,欢愉过后,又是深深的失落。面对室友“你这么喜欢参加这些活动,怎么不多加些组织或社团,让你的生活更充实些”的疑惑,我的回答也从标榜个性的“喜欢做的事被指派、被安排,就变了味”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课业繁重,不太有时间”。

我也总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想法会转变得如此剧烈且彻底,并且转变得有些令人发笑。明明在大一的时候我还想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大学生活带给我的奔放与自由,“不屑于”像其他同学那样被管制在一个又一个的团队和组织中;而到了大二,我却又病急乱投医的给各种组织递交报名表,半年下来,工作经验屈指可数,“面试经验”倒是日渐丰富。

距离和冷静让人看清一些事情,现在距离那段当没头苍蝇乱撞的日子有了半年的时间了。其实,我反倒庆幸没有被任何一个组织收纳,因为凭着一时兴起和肤浅的目的,我不仅很快就要为自己的三分钟热度买单,而且不会给任何组织做出实质性的贡献。过了狂热后的半年沉淀,我重新评估了自己当下的水平和目标,也去主动联系、并且获得了辅导员以及许多老师的建议,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告诉我“登高自卑”,我也不停的问自己:什么在你心中是重要的,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功利性是否可以少一些,眼光是否可以放得长远一些………也许在前行的过程中,我总想有人永远陪着自己,能够拉自己一把,也总想有可以借鉴的典型,总想和身边的人比较一番,但看到身边人的进步又无可避免的产生焦虑之感。每每耽于沉溺,猛然发觉落单的时候又会感到彷徨无助,在惊慌失措中无法找到自己的定位,一次又一次没有意义的尝试之后是接连失败带来的更大恐慌。我的确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但好在我没有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好在我有深深地爱着我的家人和朋友,好在我有“明早起床又是一条好汉”的自嘲的勇气。

进入大学,每个人都会感觉到孤独与彷徨,普遍的孤独中,真正成长起来的人永远都是更多地依靠自己而不是别人获得归属感与价值感。在每个平行道或十字路口,我们都无法避免和昔日好友的渐行渐远,即使我们没有放弃去维系这段感情,因为我们各自都有了要奔赴的前路;我们也不可能做到和身边的好友时刻保持一致、永远互相陪伴,因为我们有各自拥有理想的生活模式;即使我们朝着一个方向、为着一个目标努力,大家也不会同时冲向终点彩带,也没有必要因此而分出谁优谁劣,为暂时的落后而落寞,毕竟“有人三分钟泡面,有人三小时煲汤”,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区时,同样的光可能照到别人身上早一些,照到自己身上晚一些,但这不影响我在自己的时区中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事情。追求不同,节奏不同,落幕不同。当然了,这么多假设成立的前提是我们有目标且正为之奋斗着,倘若什么也不干,再顺理成章的自我安慰都是为自己开脱的无稽之谈。

却是今年春光融融时,我收到了记者团面试通过的消息。毫不夸张的说,腾讯文档加载了多久,我的手就抖了多久。看到我的名字赫然在列,感到像是在意料之中,却又让人想揉揉眼睛再三确认。我深知是否能够真正成为记者团的一员仍需要重重考验,但在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远比这个消息更熠然的转机,看到了和蔼可亲的引路人,看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看到了生机勃勃的自己。

这次我的的确确地感受到了春天的来临,也的的确确地感受到我处在这惠风和畅之中了,尽管我后知后觉地感到她的姗姗来迟,还一度以为我失去了春天,但我会永远不懈地给予自己一万次的春和景明,并在遥远的路途中将无端的思絮收回,起身还看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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