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
作者:杜玉宇编辑:洪臻祎
发布日期 2022-10-26 16:29:06

现在也还是一样,走在路上,戴着耳机,哼着TaylorSwift的歌曲,欣赏路边姿态各异的树时,我会突然抬起头,不是为了闪过的鸟或者缤纷的云。我只是抬头,看向或远或近的天空。

自从搬家后,我就不得不在新的小学寄宿。说来也奇怪,我的泪腺莫名地发达了起来。吃饭哭,睡觉哭,走路哭,就连在课上,我的眼泪也会突然蹿出来。英语老师很是诧异,我磕磕巴巴地回答说:“我……会想起以前妈妈让我看英语视频……我想妈妈……”队回宿舍的时候,老师要求我们把手背在后面,我觉得这样很像牢犯,总是悄悄地松开手。走路的时候,我的视线会越过前排同学的后脑勺,伸向学校外的高楼。有一栋楼的广告牌很是显眼,即使我回宿舍,我还可以从窗子外看到它,那时的我天天失眠,晚上频繁地上厕所。每次在夜间起来,我都会盯着它看一会儿。这么多年了,那红色的灯光似乎还在黑色里流动,溢出了夜的边际。

“我与众不同”,这是我给自己下的定义。

初二的我也有朋友,却总是把她们拒之于心门外。“你先去吧。”我这样说。然后我就趁无人注意,溜到了五六楼的楼层中间,那里有一个窗户和一个栏杆。仅此而已。我熟练地翻坐上栏杆,依靠着窗户,卷曲着腿,边啃苹果边往下看。楼下的同学们在背着书包回家,为什么从来没有一个人抬头看呢?我不解。我亲切又戏谑地注视着他们,却从来没有一个人与我的视线相遇。那一刻,我感到孤独。或者说,孤独又醒来了。

“没有人理解我”,这是我给别人下的判决。

升入高中的我以前不是太自卑就是太自负。自卑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就是没用的废物,考试排名不尽人意,数学刷了四五本都比不上别人做作业的效果,看到天天被老师称赞的同桌,我觉得充满了人性之恶的我,不配和这么善良又聪慧的人成为朋友。但我自负起来又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没人懂我便只顾孤芳自赏。或许,过度的自傲是自卑者的最后防护。在重点学校的压力下,我的心境在这样的极端间来回横跳。有时候正上着课,我会缩到墙角躲着,只有那样才能给我失重的心带来些许安全感。

“你觉得我很古怪吗?”

“我觉得你很单纯。”

于是我有了挚友。

有了朋友,我终于从失重中平稳落地了。她们是友善而耐心的,指出我的狭隘的偏见、鼓励我的创作和思考、见证我的挑战和成长。我开始从他人的视角来面对自己,也开始以他人的角度来理解别人。天性敏感多情的我,开始把心里的波动转化成诗歌和随笔,或者和朋友一起漫步校园来散心。不肯轻信表象、渴望剖析人性和本质的我,开始看一些更有深度的书,和喜欢哲学的同学讨论。渐渐地,我的目标也逐渐坚定:读中文系,努力成为一名作家。

我想起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中柯西莫的墓志铭:“生活在树上——始终热爱大地——升入天空。”回忆我以前的想法,我自己也会羞得面红耳赤。当我依靠着窗户,卷曲着腿,边啃苹果边往下看时,我只想到了我自己。我时而沉溺于自己飘满了落花的世界,我在自我的世界里自封为王,被自己温热的眼泪感动得一塌糊涂;时而把所有矛头指向自己,一层又一层地分析自己的言行,容不得一丝人性的恶。我生活在树上,斥责在大地上行走的其他人。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这是与生俱来的礼物,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我应该珍视它而不是滥用它。我不应该为自己的敏感多情而自卑,也不该因此而骄傲,这只是性格,仅此而已。如果只是自伤自感,我无非是个青春伤痛的非主流少女,在无知里绕圈,用最敏锐苛刻的目光审视自己,用最冷漠无情的目光打量他人。我不能全面地认识和接纳真正的我,更无法对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但当我走出来自我的世界,抬头张望不同的天空,我才获得了更包容的视野,我萌芽的思想才有了机会健康的生长,我才可以将我的观察和思索转化为文学或者哲思,转化成那些我相信会是宝贵的东西。

我对我自己说:走下树吧,站在你热爱的大地上。别忘了抬头看,让思想升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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