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答 2001
作者:贾钰婕编辑:方潇
发布日期 2021-06-02 19:57:47

我的童年,是两条长长的无边际的河流,湿润得不成样子。

在成都出生的我,对童年其实没有特别具体的形象,就堪堪记得一条灰灰的河流。童年里的成都总是在修路的,关上门窗,仍然能听到小区外“轰隆轰隆”的机器声,有时电钻紧逼楼下,甚至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直叫人心烦。我们几个小伙伴曾是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吵得看不了电视,只好在大马路上闲逛。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发现了这条灰灰的河流。或许是路边的灰尘入了河,在我看到的时候,这条河总是灰色的,我静静地凝视着河面,那时的我也是灰色的。

母亲是很典型的中国式家长,旁人说学跳舞好,她便兴冲冲地报名了舞蹈班;旁人说国际化,她便立刻物色英语补习班;旁人说奥数锻炼人的思维,她便马上联系市里最有名的培训机构。母亲总是这样,在每一步都不让步,就连在麻将桌上旁人随便胡诌的两句,她都要回家思考很久,然后再给我添一门课。我的生活就被这些课程堆砌了起来,什么蟋蟀蝈蝈都不识得,ABC和123倒是张口就来。对此,母亲颇为自豪,常常在麻将桌上给她的牌友炫耀,还要拉着我给他们说英语、背古诗。麻将室烟雾缭绕,也是灰蒙蒙的。

小时候的我最常出现在教室里,其次便是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母亲给我报了好多班,她不会骑车,所以我上下课来来回回只得父亲接送。课属实太多的时候,父亲便会瞒着母亲,送我去参观博物馆。他指着一把生锈的剑,说着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看着“成都解放”四个大字,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看着字迹已经不清晰的手稿,开始背诵一些古诗词。我印象最深刻的课,不是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公式定理写满一整块黑板,也不是外教说着我听得不太明白的英文,而是在博物馆父亲说的每一句话。当然,瞒着母亲的情况还是少数,绝大多数情况还是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跟父亲分享我的见闻趣事。父亲总是不多过问我的成绩的,我便把心里的痛快话都告诉他,哪位同学没带书被罚站,哪位同学说了什么小笑话,哪些同学又被我们起哄。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眼前是不断变换的景色,嘴里念叨的是快乐自在的经历,背后是永远在倾听我的内心世界的父亲。水泥路面是灰色的,但是偶尔有一些彩色碎纸片掉落,路还是有些色彩的。

最喜欢的还是放寒暑假的时候,我们一家都要回老家。老家门口也有一条河流,外婆说因为沿岸都是树,树叶落多了,水就变绿了。我不相信,跑到河岸边一看,果真如此,水是绿的,天空是绿的,连游鱼也似乎都是绿的。在铜梁的童年是弥天的绿色的。

外婆有一个菜园,说是菜园,倒也就是一块农田,只不过她多多打理了些时日罢了。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是收菜的好日子。我便跟着外婆,一人一个背篓,走过两个水沟去摘菜。摘菜是个技术活,有时一个下午才堪堪四五株合格的菜。外婆用镰刀自然快很多,刀起刀落,用手一拔,扔进背篓,一气呵成。而我使出全身气力,最终一屁股坐在了土地上,全身上下都是泥。

摘菜并不适合我,我便将目标瞄准了家里的几只鸡。我看着大人们抓了一把米,往地上一撒,所有的小鸡都蜂拥而至。我便也学着他们,抓着米,往地上撒,只是我比较“慷慨”,据外婆说,我非得撒上十几次才肯罢休。

这条河的对岸是一大片的绿,那是通往市区的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有人去市区赶集,那他就一定会带礼物回来。我和我的妹妹欣怡总喜欢登上二楼去看有没有人从那片绿林中走来,要是有人走来,我俩必定冲下楼去,看看这个人究竟带回来了哪些宝贝。欣怡总是会问我:“河的对岸是什么呀?”她没出过这个农村,所以每次便缠着我给她讲农村之外的故事。我挑挑拣拣说着成都的快乐生活,她便无限憧憬着走出农村。她说:“等我去成都,我就去找你。”很可惜,直到今天,我离开成都前往武汉求学,欣怡也还是没有来到成都。

从一声啼哭来到世界,再到注视成都的河、感受铜梁的水,最后饱含热泪跟小学同学说再见,我的童年就这么渐渐远去了。沈从文说:“我学会用小小脑子去思索一切,全亏得是水。我对于宇宙认识得深一点,也亏得是水。”现在想来,这也是真话,我在灰色的河流边学会如何思考、如何充实自己,也在绿色的河流边懂得自然之中尽是无尽的美。

我站在南湖江畔,看着泛起涟漪的湖水,掉下了几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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