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那碗面
作者:齐雨霏编辑:郑雯斐
发布日期 2019-12-11 09:47:17

常言道,民以食为天。

味觉是人类最原始的记忆,相信离家的人最有感触。独在异乡,我不常想念父母,却常常想那一碗面。身边的朋友也常常因食生情,耳边常常响起“这儿的大米不如我家的好吃”“这儿的食物一点都不正宗”等感慨。人类对于味觉的感知是最敏锐的,而对于食物的喜爱程度往往取决于其熟悉程度。“家”的味道,往往是味觉中那个最熟悉的味道,那份最原始的记忆。

各个城市、各个家庭的早餐都有自己的特色。北京有炸酱面,颜色鲜艳,喷香扑鼻;武汉有热干面,麻酱浓郁,醇香厚重。我出生在鄂西北的襄阳古城,北方人喜食面食,我就是吃牛肉面长大的。襄阳牛肉面并非白面制作,而是碱面。碱面入口爽滑又十分筋道,轻易不会夹断。但它是禁不起放的,放的一久,面条就会失去原有的韧性,变得软烂而不堪一击。牛肉面的汤往往是面馆老板在夜里提前熬制好的鸡汤或大骨汤,小火慢烹,鲜美至极。面条在红油与底汤的浸泡下极易入味,往往被人吃的精光。

襄阳牛肉面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烫面师傅以手为称,分出一两二两。将适量的面和豆芽同时放入水中烫熟,再浇上鲜美烫头和大片牛肉,一碗牛肉面就做好了。熟练的师傅从抓面到撂碗,一分钟足矣。速度之快、味道之妙,使它成为绝大多数襄阳人早餐的最佳选择。

一碗成功的牛肉面有以下几个特点:大片牛肉层层堆叠、红油隐约在面与汤中浮现,再洒上一大勺香菜、韭菜或者葱花。深红与翠绿相互点缀,犹如点彩派绘画艺术在食物里的再现。如果能辅之以面馆老板自家酿制的黄酒,黄酒的清甜解了牛肉面的油腻,二者相互结合,美味无比。

襄阳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好这一口。一家面馆要是味道不得人心,一定开不过一个月。口碑好的面馆的清晨,往往是座无虚席,队列长龙。有人来得巧赶上位置空出便吃的闲适,有人则以矮凳为座、高凳为桌吃的满头大汗。小孩拿着小碗乖乖坐定吸溜着面条,成年人则大快朵颐极快挑起,送入口中。在这座古城的清晨,每条大街小巷都飘荡着牛肉面的香气。这是所有襄阳人味觉中最原始的记忆,当然,也是我味觉里最原始的记忆。

幼时父母因工作忙将我寄养在外婆家,外公外婆的溺爱给了我无法无天、乖张跋扈的权力。我不愿早起,宠我的外婆也不忍把我叫醒,只得在闲暇之时一遍又一遍地看我是熟睡还是醒来。当看我醒来,她便蹒跚着下楼,去对门面馆为我端来牛肉面。而我却不识好歹,慢悠悠地咀嚼直到面条开始软烂不堪。然后我便抓住机会,赌气地说:“这家面太难吃了,我不想吃了!”这个时候,往往是外公接过我的碗筷,用那一贯的教育口吻,边吃面,边教育我“粒粒皆辛苦”。

上了初中,还是没能改掉赖床的坏习惯的我只得和“早饭”这个名词告别。只有在不用上学的周末,我才能吃到一碗梦寐以求的牛肉面。但很快,我就为能吃到牛肉面想出了新办法。初中操场的一边临着街道,清晨跑操时,我就隔着栅栏用家乡话大声地和街道对面的面馆老板进行高分贝对话。

“老板,一两面条不要辣椒!”

“马上来!”

当纸碗穿过小小的栅栏被递到我的手上;当我坐在操场上急速地、偷偷地品尝着美味,幸福就在这一碗面中悄悄降临。

离家前往武汉上大学的那个早上,一贯不愿早起的我为了在离家前吃上一碗牛肉面,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路上的行人不多,但面馆里却人声喧嚷。坐在破旧的小店里,嘎吱作响的,是电风扇摇摆着的头。我吃着面,心里一阵难过涌动。我舍不得,舍不得这段十几年的小城回忆。

一个月后,我又回来了。回到家的那个凌晨,我在夜色中,在零星的街边灯光中,迫不及待的要了一碗牛肉面。咬着细细的面条,我恍惚了。我到底是爱这种味道,还是爱这种熟悉的感觉呢?

我也曾因社会实践访问异国21天,感受美式生活,体验西餐文化。在三日早餐均用冰凉的酸奶麦片以及苦涩的黑咖啡填饱肚子后,我的心中对于牛肉面的想念夜以继日地燃烧起来。这里冰冷的直饮水、冰凉的水果、甚至是刺骨的餐具,给我留下了与美国朋友的热情截然相反的印象。而在我的家乡,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下肚,不仅是手脚热乎起来,而且一直到暖到了心里。并非美式食物不美味,只是我已然被长江水养成了中国胃。

浪漫与爱都是短暂的,只有美食是永恒的。时过境迁,惟有记忆留了下来。浪漫和爱熔铸在美食之中,而美食,镌刻在记忆深处。

我常常想,那些总是思念家乡的人,是不是因为胃在抗拒陌生、在悄悄想念家乡的味道呢。我想,无论我走的多长、离家多远,牛肉面永远都会是我记忆深处最原始的美味。

热门搜索

热门推荐

X分享到微信朋友圈

打开微信,使用“扫一扫”,点击右上角“分享到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