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的人
作者:瞿文君 熊娟 范彦芳编辑:瞿文君
发布日期 2023-05-19 09:12:40

在通往女神庙的山径上,诗人席慕容回忆她难以形容那天晚上在牛梁河来回两公里如水般的月光。两公里的月光,可以是一首诗的标题吗?难忘两公里如水的月光,难忘清晨山腰间的一缕白雾,难忘自习时和心动男生的对视瞬间,难忘与孤独症儿童见面时的酸涩心痛,他们用诗来记录、抒情,来书写心灵,实现文字之少与内涵之大,发出感应着生活脉搏的动人歌唱。

坠入诗海,诗途漫漫

从初中到现在,新闻传播学院2020级张云清已经写了八年的诗,有灵感就会提笔写,读到喜欢的诗会像捡到宝藏似的欣喜若狂。张云清记得有一次高中午自习时,她扭头不小心和一个要好的男生朋友对视,“那个时候同学们都睡着了,教室里只剩我们两人醒着,再加上环境的衬托,那个场景特别美,以致于我现在都记忆深刻。当时没有认清,现在才是意识到原来这就是初恋的感觉。那时候我的心也颤了一下,灵感大发,十分钟就快速写了一首打油诗。”

心情好时会写诗,心情不好时也会写诗,写诗是城市与环境科学学院2021级洪臻祎抒发情绪的一种方式。洪臻祎也是从初中开始写诗,“一开始我觉得诗歌很美,会去向往这种美好的东西。在阅读古诗、现代诗的过程中,我能体会到诗人想要传达的细腻感情,有时会不明觉厉,有时很感动却不知缘由。渐渐地我也想要追求这种可以传达自己心绪的美的境界,所以开始写诗。”高考结束后,洪臻祎花了一周多的时间用全班同学和任课老师的名字创作了一首诗《春色和梦歌》,全诗包括注释共有2519个字。“整首诗分成了三十五景,送给盎然春意、美丽梦想、无限远方的高三二班。”

“我写诗是一个很漫长且断续的过程,十一岁左右就开始写了,到现在刚好十年,真是‘十年诗笔为伤神,总向尘间役此身’。”历史文化学院2020级陈宸说。陈宸父母年轻时很喜欢写诗,小时候陈宸上奥数课时父亲就在后面默写《葬花吟》。中学时,陈宸午睡梦到明末才女叶小鸾的词句“燕子不知花事已无多”,为此她专门去作者的老家江苏吴江叶家埭探访,收集为其撰写的诗词汇总成了《午梦情缘录》,陈宸至此爱上诗词创作。她酷爱写古体诗,诗作多是个人抒怀和情感寄托类,又格外关注时间的流逝,如“人间岁月那堪数,云外烟霞自不长”、“为侬底事倍伤心,人如草木年如露”、“悟时春色疑为梦,愁际归墟应是家”。陈宸写诗一般先手写,一笔一画地与文字打交道,然后再输入电脑,“我们对文字有情感,那么它们一定会呈现出我们想要的样子。”

当下我们所处的时代太喧哗,碎片化、快餐式的生活让短视频、网络爽文比传统文学更有冲击力,很多人可能没有耐心去认真读一首十行以上的诗,读诗的人都越来越少,这些还坚持静心写诗的人显得如此特别而珍贵。

与诗作伴,绘色人生

诗人西川曾说:“是否写过诗的人生是大不相同的。”

现已从华师文学院毕业的覃建钧已经写了十多年的诗,他说:“在诗歌写作的过程中,放大了我对事物的感受,在面对大家熟视无睹的事物时我可以从不同角度发现其中蕴含的美。”方莹(化名)也觉得写诗改变了她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因为诗,我会觉得这个世界非常美好,这样的美好存在于今天我吹到的风、看到的树和松鼠,写诗让我有了发现美的眼光。”方莹曾持续一周每天清晨都站在小区楼下,观察对面山间的晨雾,后来她写下:我不能在人声鼎沸处/做一棵小树/在远处/天山深处/做一缕白雾/从水中/山中/升起/之后/在此常住。

“艺术来源于生活。写诗必须要从生活中汲取,要努力去发现生活中的细节,感受生活中的真善美。”教育学院2022级高福明说道,他发觉自己越写诗越热爱生活,“我在写诗的时候,会有一种幸福感流过心间,觉得拥有诗的生活充满了希望、生机和力量,它就像人间四月天一样朝气蓬勃。“

同诗作伴,遇见美好。借诗表意,解愁忘忧。很多时间,陈宸常处于一种无以解忧的桎梏状态,她说这种状态似乎无法被治愈,但是可以通过写诗来排解,她写下“我有清歌和泪唱,多年人世未收留 ”、“我生漂泊,寂寞秋风伴”、“我报吟诗日久,不可言,就里辛酸”……写了诗,似乎也解了愁。

诗人洛夫在《诗而有序:我的诗观与诗法》的序言中写道:写诗此一作为,是对人类灵魂与命运的一种探讨或者诠释,且相信诗的创作过程就是生命由内向外的爆裂、迸发。覃建钧说:“不管是在写作诗歌的过程中,还是在阅读自己诗歌作品的瞬间,我都能够去感受创作中的我是怎么样的一种心境与情感,是否表现出了一个在平时生活中不被自己、也不被他人关注到的我,也是借这样的机会来反思真实的自己,同时也希望更深入地了解人性当中一些不那么明显的侧面。我把诗歌当做了一种工具,一种能够解剖自己,反省自己,甚至是洞察自己的工具。”写诗就这样给了人一种与自己对话的方式——写下的文字与流淌的情感,就是一种挖掘生命、表现生命、诠释生命的过程。

正如覃建钧认为,他们的创作对于诗歌本身可能并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他们创作的诗歌对于他们自己而言,却是一段无法割舍、十分珍重的人生,本来也许平凡而乏味的生活,有了文学的博彩,也会变得更有声色。

寻觅远方,精神家园

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是人人都写诗的年代,《诗刊》发行量破55万册,西川说:“八十年代不写诗,简直就是很荒唐的人。”然而,商业大潮最终抹去了诗歌年代。钱越来越多,诗越来越少。现在,诗究竟还有怎样的意义?

上大学时,方莹说自己很狂妄,她曾经将自己写的诗拿给老师看,说自己以后一定会得诺贝尔文学奖,“我写的绝对不是很肤浅的诗,它们在某一天一定可以发挥作用。”老师鼓励了方莹,还说:“或许有时候它并不能产生什么作用,但它是你的一个心灵寄托,你在这样的寄托当中感受到美好。”

毕业后,方莹去到了深圳一所高中教书,每天七点起床上班,一直在学校要忙到很晚,她感到被枯燥繁忙的生活压得疲惫不堪。但每当深夜,曾经读过的诗句“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一直回荡在方莹的脑海中。当无法再坚持时,方莹决心改变这种生活。她也终于明白了,“诗就是自己的人生寄托,它让我去追求那样的美好和自由。”

如席慕容所说:“在诗里另有一个我,她的本质是现实世界里的我所难以了解和衡量的。仿佛她已隐忍很久了,所以才会突然出现,是生命内里的矛盾与混乱吗?还有不安与不甘……我在尘世间循规蹈矩地活着,参与着,似乎以为一切本该如此了。幸好,幸好还有诗,才能忽然在瞬间点醒了我。”靠着不断的行走和书写,席慕容在《回顾所来径》一书中说自己最终在心中、在诗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故乡。

对写诗的人来说,诗存在于他们缺少的东西中,存在于他们正在寻求的事物里,存在于他们探索与憧憬的地方,诗就像是他们自己的精神家园。但对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而言,他们并不写诗,可是诗好像也没有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把日子过成诗,简单而精致”,这些近年流行的话语说明着诗这一文体历经几千年,发展到现在,它被这个时代赋予了新的意义。高福明说:“拥有诗的生活不仅仅是写诗的生活,还包括诗情画意——养花、养草、烹饪、逛老街。”他会专门在夜晚等待一朵昙花的开放,会观察牵牛花的藤蔓绕过栏杆,会在烹饪时会精心挑选食材并认真摆盘。

在这样一个快节奏的社会,很多人持续着忙碌疲惫的生活,似乎只能去诗中看看乌托邦,诗也成了那样一种自由闲适的美好生活的代称。于是现在,有的人把生活用诗描绘出来,有的人向往着把生活过成诗一般。

电影《死亡诗社》中有一句著名的台词:医学、法律、商业、工程,那些都是崇高的追求,也是我们生活的基础,但是诗歌、艺术、浪漫、爱情,这些才是我们生命的意义。两千年前,柏拉图曾断言诗人将从他的共和国那里被驱逐出去。但现在,柏拉图已经远去,而诗人却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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