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雪落

作者:杜俊晓 编辑:杨钰灿 发布日期: 2023-11-22

小雪初候,虹藏不见。恰巧读《瓦尔登湖》,到了梭罗开始室内取暖的情节,我看着他和一位跋山涉雪而来的诗人会面,就着稀粥谈论哲学,如此惬意,内心艳羡不已。屋外,初冬暖阳高照,盆菊缤纷;屋内,我闭目遐想,片雪飘落。

日常生活中,雪天常被认为是“坏天气”,寒风呼啸、大雪扑面、不宜出行……然而恰恰是这样的坏天气,俘获了古往今来无数文人骚客的心。初中时我最喜欢读张岱在湖心亭看雪的游记,“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我脑海里便浮现出白茫茫浑然难辨的雪景图;高中时读郁达夫对江南冬景的生动描绘,“便是一种明朗的情调”,我开始向往冬日在江南寒郊来一场悠闲的散步;读到余光中诗选,“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我不禁好奇比雪色还美的绝色究竟长什么样?

生活在中原地区,不是每年冬天都有机会邂逅雪景,也不是每场雪都像东北地区的那样轰轰烈烈。在我看来,只有对雪的期待积攒到一定程度时,年复一年,才能赴一场银装素裹的约会。记忆里的寒冬初雪下得都很斯文,小心翼翼,落地即逝,不见踪影。紧随其后的大雪蓄满力量后,施施然从天而降,纷纷扬扬,纯洁无瑕,像无数天鹅弹落的华羽,又似仙人摇荡下的梨花,无声无息地积累叠加,汇聚成数尺深的雪被。

忆雪,忆一场三月桃花雪。今年三月份,南下的冷空气和偏南暖湿气流在中原地区相遇,带来了一场粉花与白雪相拥的“奇景”。彼时柳条已经抽芽,玉兰开得绚烂,教室前的几盆山茶花也含苞待放,正是春暖花开日。毫无征兆地,从一模考场出来的我看到了难忘的场景:漫天雪花飞舞,轻盈落在绿叶上,一片又一片,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雪霜;落在玉兰上,一簇又一簇,花瓣为雪被所包裹,探出嫩黄的花蕊。绿,绿得清新;红,红得嫣然;白,白得通透。在此起彼伏的惊喜尖叫声中,我跟随着周围的同学,冲下楼去,冲进雪中,感受着雪花扑簌簌落在发梢、落在指尖的转瞬即逝的冰凉。凛冽的寒风中,我身着单衣,瑟瑟发抖,内心的雀跃欣喜却久久不能散去。

初见乍惊,久处悦之。这场猝不及防就降临的雪竟持续了两天,恰好贯穿了一模考试的全过程。春风下花瓣摇曳,呼唤雪的回眸,于是天地间苍茫一片。晚自习结束,我看着满树堆雪,如盐似絮。清冷的月光铺满回家的路,我踩在洁白无痕的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留下一连串脚印,心生愧意;校门口传来烤红薯的香气,热气腾腾,焦香流糖;身边好友相伴,聊着考试题中苏轼“以雪水烹小团茶”的高雅情趣。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我怀念这场春雪,这场封存在我回忆里化成诗意的浪漫。

盼雪,盼一场腊月梅花雪。偶然路过梅园,尚未到开花时节,梅花树枝头依旧光秃秃的。来武汉将近三个月,我经历过烈日当空站军姿的汗流浃背,经历过连绵秋雨湿衣袖的惆怅无奈,经历过和煦微风拂脸颊的舒适放松,唯独缺席雪花飞舞撑伞漫步的赏雪之趣。于是,我开始幻想今年武汉的第一场大雪——雪花朦胧晶莹,与朵朵寒梅的艳红交相辉映,唤起我心底的那份思念;我也应该会站在华师的某棵树下,踮起脚尖,摇动树枝,让压弯树枝的积雪簌簌落下,让刺骨的凉意与肌肤相触;或许我还会买一个烤红薯,甜香软糯,重温这割舍不去的暖意。

正逢小雪节气,武汉依然晴空万里。虽然没有“连朝浓雾如铺絮”,但我“已识严冬酿雪心”,我在桂子山等一场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