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卷云,蔚蓝如风。
在这个被有些过于热情的太阳拥抱的夏天,我从一片海向另一片海奔去。
七月中旬,我路过了厦门白城的海滩。傍晚的夕阳用一种温柔的粉橙色晕染着远方的海天交接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闪烁着无数荡漾的星星,托起一艘艘缓慢行驶的航船。双子塔在渐渐变得深蓝的天穹中沉默着,像一对坚挺的船帆。
我和同伴在人来人往的观景桥上静静地欣赏这短暂的黄昏美景,耳边是孩子的欢笑声和情侣的交谈,身后是跑步路过的健身者和轻飘飘的气球还有快门声。
厦门的海是如此温柔,用柔软的海风和泡沫包裹着我。
但我没在海边待上多久。月亮的轮廓愈发清晰,深蓝泛黑的天色很快浸染了整个天空,甚至一并染黑了眼前的海,路灯的光越来越亮了,那些熙熙攘攘的车也渐渐地堵在了路上。“不知道要堵多久的车……”我和同伴低声嘟囔。我们站在弥漫着烤串的烟味和堆着深绿色椰子的一个个小推车边上,看着远方的双子塔闪耀着流畅的光芒,听着海浪打潮的喧哗声,竟在这令人焦躁的马路边上感到了意外的平和。
厦门的海是热闹的,作为一个知名度较高的景点,它的海天宽广间是耀眼的霓虹灯,它的海天一色间是众人皆知的照片。
东山岛的海也是热闹的。
但东山岛的海的热闹,更像是一种大自然的欢庆。在东山岛的双面海滩,海沙细腻而紧实,浪花缠绵而干净。找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去海滩上踱步,踩在温顺的沙滩上,感受清凉的海水划过脚踝和小腿,你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贝壳散落在白色的海沙中,反射着柔和的光;你能看见泡沫般的浪花打在不远处黑褐色的高大岩石堆上,堆积在其中的海蛎壳使它显得分外粗糙;你还能看见远方蔚蓝色的大海,平静而安宁。
那大海蓝得通透,深深浅浅的蓝在我的眼前铺展开来,旷广得令人心醉。大海那最远的一线与天空几乎融为一体,海天交接处浅淡得让人恍惚觉得自己被一个巨大的球包裹着,笼罩在蓝色的世界里。
从厦门岛到东山岛,我从一片海奔向另一片海。大海从未变过,它安静却又活泼,在光和风的撺掇下显得十分灵巧;大海从未变过,它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到极致,用一半的温柔来抚摸人类,用另一半的温柔和天空相守。
在那幻想的蓝色球体中,我恍惚间看见了其他的景象。
是一望无垠的旷野,青绿色的波浪在天际间滚动,放歌的游牧者纵马奔腾,碧蓝的天空环抱着草原……
是风沙弥漫的荒漠,黄褐色的沙风刮出道道划痕,月牙形的沙丘此起彼伏,苍蓝的穹顶笼罩着沙海……
是连绵不绝的森林,墨绿色的山风推着林间碧浪,树叶和枝丫震出交响乐,蔚蓝的天海合抱着林海……
是的,似乎所有的无垠都期盼与天空相接,似乎所有的无垠都渴望和天空相融,似乎所有的无垠都被天空环抱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将人类拥入怀中。
身为人类,在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里,有太多对于我们自身来说过于庞大的事物或是概念——它们围绕着我们的生活,裹挟着我们的命运,在我们诞生前就沉默地呼吸着,在我们死后依旧徘徊世间。
所谓的海天一色,不只是大海与天空的颜色无限趋于一致,更像是“大海”这个概念与“天空”这个概念的相融——是“无限”与“无限”的汇聚,是人类能够观测到的伟大自然奇迹,是身为“渺小”的我们,对无垠自然的赞美。
当我从一片海奔向另一片海,我的整个夏天,仿佛就沉浸在不变的海天一色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