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之旅:捍卫不平凡的正义

作者:张兆珍 编辑:刘佳怡 发布日期: 2021-09-30

我走进检察院的大门,从升旗台到办公楼玻璃门一共经过26级台阶。26级台阶是雨天里我和那只花猫重合的步履,它在屋檐下,我去另一方天地。艳阳高照时我从不知道它在哪里,或是奔波,或是偷懒,在忙碌的世界里留下专属印记。此时它不需要担心疾风暴雨的安全隐患,对阳光下的慵懒散漫习以为常。风雨倾注时它总在台阶上的平台蜷缩,眼珠随着进进出出的身影移转,怀有防备心。

和那只花猫相似的,还有素不相识但因案件谋面的当事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若不是涉及法律纠纷,谁还会从循规蹈矩的生活中抽身,接受一轮轮的讯问和举证?检察院办公楼的左侧是案件管理部门,每次我去交接案卷材料并带领当事人前往检察官办公室时,总觉得身后当事人的步履格外拖沓沉重,或许就如同那只花猫在雨天不愿移动。

这样的气氛使我想起顾城一首名为《案件》的诗:黑夜/像一群又一群/蒙面人/悄悄走近我/低语/然后走开/我失去了梦/口袋里只剩下最小的钱/“我被劫了”/我对太阳说/太阳去追赶黑夜/又被另一群黑夜/追赶。诗与现实契合在太阳与黑夜这一对永不消逝的明暗,正义的捍卫之路注定迎来检察官不舍昼夜后的疲惫和当事人悲欢不通的两端。

有一天我跟随科长去提讯犯人,从看守所提讯室往门外走的路上,科长说:“小张,你看过《人民的名义》吗?你以后要以人民的名义执法办案啊。”我点点头,在无声中渐渐明确了我的理想。

在401这间办公室的30天,我见过醉醺醺的驾驶员悔不当初,也听过开麻将馆组织赌博的老板振振有词,还见过肇事逃逸的家属趾高气扬,见证了缩略的人间另一面。认罪认罚从宽的制度成为一些人悔过的量刑优惠,也成为一些人投机取巧的小丑把戏。有的人错了,就干脆划清与非法的界限;有的人错了,却自我保护装作无辜。实习的最后一天是晴天,花猫居然爬上了台阶伸懒腰,我伸出手,并没有在下太阳雨。原以为花猫渴望的是屋檐下的温暖与庇护,原以为所有的当事人都怀着敬畏心和信任感走进检察院,事实可能不然。花猫有可能喜欢登高赏风景,当事人也不一定真正敬畏着法律,我能做的只是少一点揣测,多一些反思。

在那幢能看见远山、能触摸阳光的办公楼里,打孔机钻出千篇一律的洞,扫描仪记录各不相同的案件,法律文书的编号累积起经验的质变;在成为实习生的这一个月里,我能胜任诸如盖章、打字、送达文书、整理卷宗此类书记员的重复工作,偶尔也很荣幸地和检察官作为公诉人员出席法庭,或是千里迢迢前往看守所和检察官隔着铁窗讯问犯人,种种经历都成为我磨练心境的层层考验。在最后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早早灌好一壶白开水,向斜对桌的同事归还了办公室钥匙,一遍遍感动于科长手写的实习证明,下班前三分钟,埋头工作的科长说:“小张,下班了”,实习结束。

实习开始之前,我写下了一篇关于期待的日记。我对自己说:“未知的岗位,未知的交集,未知的任务,或许一趟只是隔行隔山,或许一趟就会星火燎原,无妨。新鲜感会制服我,日复一日,什么会长久地吸引我。”我预判了一定会有的循规蹈矩,却忽略了生生不息的案件。真正实习时,穿梭在公检法机关之间,看着卷宗渐渐变厚变翔实,证据链不断被厘清,政法干警像一群侠者功成之后不留姓名,继续在人潮里挖掘猫腻与蛛丝马迹。他们喜欢便装,女干警的花裙子裙摆飞扬,男干警的运动T恤舒适慵懒,并不需要用一套制服营造严肃气质;讯问时记笔录的速度,抛问题的语调,无一不彰显他们对法律的信心,越靠近正义越神采飞扬。

“无数的平凡暗暗汇总成发凡之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就像无数时代的飞絮,交织堆落成雪,变成了一种名叫时代精神的无形大物。”这趟平凡的检察院实习之旅,于我而言从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