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我总认为努力是一场静默的修行,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埋头题海。直到踏入大学后,另一种能力的需求也被推至眼前——我们需要大方地站上讲台,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清晰地传达给他人。然而,对于已许久未在公共场合发言的我,这种转变,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挑战。
第一次深刻的体会,是在英语课的“模仿演讲”上。轮到我们小组时,演讲稿早早发在了群里,即使我反复咀嚼以至形成肌肉记忆,可前往上课的路上,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身体像打霜的茄子一样蔫蔫的。教学楼在眼中逐渐变大,心里的石头压得越发重了,嘴里竟泛起苦水,甚至有点干呕。但考验并不会随着我的恐惧而延迟。其他同学演讲时,我在台下一遍遍地默念稿子,疏理思路。轮至我时,我假装镇定地走上讲台,可当我站定,目光与台下那片模糊的面孔相撞,镇定的伪装马上被拆穿得分崩离析。手止不住地擅抖,嘴上在机械地念着稿子,心脏却“扑通、扑通”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直到最后一个单词终于从嘴里蹦出,我才能够逃脱出来,缓缓回到座位。这时我才发觉,背后早已是一片冰凉的潮湿。
后来,班级发布了“微演讲”比赛的通知。感兴趣的我反复阅读比赛规则,指尖在报名链接处不断徘徊,但在心里掂量了两三天——或许是对目光的恐惧,或许是对能力的怀疑,我始终没有平衡心中那杆秤。偶然的机会,我观看了校园“超级新声”歌手比赛。我置身于热烈的舞台之下,安稳地欣赏着他人的魅力。评委对某位选手夸赞道:“我觉得你很享受舞台”。是啊,她在舞台上从容自如,声音平稳又悠扬。我不禁想:难道她面对那么多观众时一点都不紧张吗?“享受舞台”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
我一度将自己困于“特例”的孤舟,直到偶然读到罗永浩的话:“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害怕演讲,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它像是一束温和却有力的光照进了我长久以来的挫败里。原来,手心的汗、空白的脑、加速的心跳,并非我独有的残缺,而是人类共通的、面对被注视时的生理本能,我不必苛求自己一开始就拥有别人历练后的从容,接受这份紧张,就像接受自己会呼吸、会眨眼一样自然。
当我换一种目光,回望那曾让我如此如临大敌的“紧张”,竟发现恐惧的面目下潜藏着无数的馈赠。正因为恐惧遗望,我才对稿子打磨得滚瓜烂熟;正因为恐惧冷场,思维的边界才会在无形中拓展。紧张,原是一副苦涩却有效的药,虽令人不适,却也让知识扎根,在成长的道路上平稳前行。
当我再次尝试模仿演讲,虽不免紧张,但却多了一份镇定。这紧张,在一次次尝试中,把演讲从“挑战”变成“机会”。即便是著名的演讲家,也并非天生如此,他们也是在一次次尝试中,学会与紧张握手言和,窥见“享受”的路径。
或许未来的我依然会紧张,。但当机会再次来临,当名字再次被呼喊,当目光再次汇聚到我的身上,我希望勇气能比心跳快上那么零点零一秒,把“如果当时”的遗憾,变成“这一次”的亲身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