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混乱的,我们所做的一切分类、规则、秩序,不过是在混乱之上艰难地搭起一层薄薄的结构。”孟岩在《鱼不存在》里这样说。
深夜,我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宿舍早已熄灯,只剩走廊的冷白光从门缝伸进来,在墙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被子压在肩上,耳机线顺着衣领滑落。我闭着眼睛,只是听着他说话,呼吸轻柔。那些言语像暗夜里流动的溪水,悄无声息却足以让心湖涌动不已。
“混乱才是世界真正的底色,而我们只是不断地为它覆盖一层又一层的意义。我们相信秩序,是因为我们无法直视失序。”播客里的声音贴着耳廓缓缓流动,没有丝毫煽动,却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我躺在黑暗中听着这些话,没有急于下结论,只是任由它们在原有的认知结构里缓慢堆积、延伸,像水纹一圈圈荡开,轻轻地晃动着那些原本看起来稳固的认知。
门外传来淋浴间的细碎声响,偶尔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与嬉笑声。我继续听着:“所以,每个人的一生,本就很难从头到尾般顺利,如果这样,那只能证明你暂时逃过了混乱。”我心中泛起一丝触动,按下暂停键,摘下一只耳机。近日,武汉的夜晚总是狂风大作,窗外呼啸声拍打着玻璃,而这狭小的床上世界,依旧安逸温暖。这个世界总是在不停地、躁动不安地前进,我好像只是短暂地站在了一处空隙里,就这样被失序轻轻放过。
夜渐渐深了,我继续听着。那些话在脑海里慢慢延展,不紧不慢地拨动着记忆的线头。我想起自己平日里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安排每一天——闹钟响时准时起身,书本按顺序摆好,笔记和计划表一项项排列整齐,茶杯放在固定的位置。可总有突如其来的通知打断这一切——一个临时安排、一个需要立刻回应的消息。心里像被轻轻撞开一道小口子,急促与烦躁一瞬涌上来,呼吸也不自觉地变快。那些原本努力维持的秩序在摇摇欲坠,细碎的焦虑像无数水滴,在胸口轻轻地反复碰撞,却又无处宣泄。
薄薄床帘外的声响渐渐低了下去,播客里的声音仍在继续,竟有一种被安抚的感觉。“即便秩序被扰乱,生活的纹理仍然存在。”他这样说道。就像茶杯还稳稳立在桌上,书页微微翻动,空气里残留着咖啡的香气。焦躁如同水面上的涟漪,不断晃动,却未曾完全淹没平日里那些小小的节奏。
“这个世界虽然混乱,但仍然有它自己的流动方式,哪怕偶尔被打乱,也在暗暗延续,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接受和享受。”话音落下,播客也随之结束了。
我摘下耳机,门外已是一片漆黑,夜色裹挟着淡淡的凉意漫进来。世界慢慢静了下来,我闭上眼,感受着枕头微微下陷的柔软。那些零散的焦躁、未完成的计划、临时打乱的秩序,仿佛都融进了夜的深邃里,随波而动,自有韵律。我渐渐平静下来,像水纹在夜里轻轻荡开,悄悄生长,又悄悄沉落。世界和我,似乎都在这一刻温柔地重回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