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一川黄,南国夜遇秋。长街铺败叶,扫尽此枯愁。
——题记
总是听人戏谑道,“武汉的春秋留在了战国。”在华师生活了一年整,我也赞同这话—武汉的秋天,被延宕的夏蝉霸占了一个月,又被来自西伯利亚的北风侵夺了一个月,剩下的不过连三旬光阴都不到。来得迟,去得快,不守四季分明的诺言。等啊等,桂子山的秋天,终于在十月中下旬,袅袅婷婷地与我们打招呼了。
武汉的秋不似我家乡的那般突然。我家在长江以北的地区,每逢秋天,道路旁的大树,会忽地在某个夜晚,褪尽叶子。等到第二天我上学经过,就会看到枯黄铺满了长街,色彩欲泻,而树干光秃,仿佛在向我敬礼。在武汉,风,是秋的先导。它巡回了整座桂子山,裹挟着泥土的清香和枯草的凛冽,挥就“落木萧萧”的秋日序曲。清晨凉风习习,长衣替代了短袖,我们裹紧外套,在路上说道:“秋天真的来了!”而后换上厚衣服、紧锣密鼓地迎接秋天。
今年,我随着班里的同学以“捡秋”拥抱武汉的秋。满怀期待,我在最后一节课结束后便像鸟儿出山似的,飞到博雅广场上。此时人没来齐,“捡秋”活动也尚未开始。走入广场,阳光斜斜地映照着草地,金光洒落在我的脸上,暖进心里。随意将背包放下,隔着枯草坐在土地上,我看着行人来来往往,也听着长椅上的学生背诵文章。谁说秋天惹人寂寥?我也如刘梦得那般道着“秋日胜春朝”。午后碧霄,远处人声牵引着鸟鸣,在这一方天地,舒心至极。我想,尽管是野猫,也会翻出肚皮,来晒晒秋天的太阳吧。
很快,同学们陆续到齐,我们也在班助的一句“剪秋,本宫的头好痛”谐音梗中笑着开始了活动。先是随机分组,我很意外地成为了组长,向组员分配完了捡秋材料后,我们四散,去找制作“小王子和狐狸”图画的树叶。
低头寻着,满眼是枯枝败叶,颜色灰败,做不了图画材料。瞥见到身旁同学手上鲜艳的叶子,我便上前询问这些树叶的踪迹,这才走到博雅广场边上,拾得了一堆深红墨绿,用以绘就狐狸火红的皮毛和小王子的衣裳。忽然间,我嗅到了一丝幽香,啊,原来前方是一片桂花树。踱步到树下,我随手揽下头顶的一簇桂枝,带到鼻尖轻轻一嗅,那芬芳,沁入五脏六腑,带来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安宁。
带着红的绿的叶子,我回到了博雅广场上。大家收集的叶子堆在一处,五颜六色,灿烂极了,我们蹲在地上,共同完成了小王子和狐狸的树叶画。灿烂的阳光下,小王子跃然于我的眼前,他的红围巾闪烁着金子,随微风起舞,火狐狸静静地陪伴在他的身边。这是人和自然互动的作品。落叶作物质材料,人心作联想构建,共同抒写秋日的序章。也许,不需要人力,秋本就是自己的画工,如《文心雕龙》言;“傍及万品,动植皆文”。而人们,只需要有一双发现秋的眼睛。
我有幸,捡到了秋天。两年前只见证了叶的枯萎,而今,通过制作树叶画,我好像重塑了它的生命。我不由得忆起多年前自己写下的一句“扫尽此枯愁”,实际上,当时并没有愁,就算有,也是少年强赋的闲愁。确切地说,这是我感知秋天的一种心境,和我在桂子山所感受到的秋意,是前后相承的。
盖向之所欣,俯仰之间,仍为新章。楚天清秋,有幸遇见。我希望这个秋天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