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作者:曾楚航 编辑:李辉煌 发布日期: 2024-09-12

当7月底从列车上拖着行李,双脚踏上玉林的土地时,我笑了。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幸福感仿佛从脚下升腾而起,贯通全身,外显至嘴角。我一边往车站外走,一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妈妈发语音:“妈妈,我回家了。”上大学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回家,其实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坐在爸爸的车后座上,久违又新奇。我和爸爸妈妈聊着自己一个学期以来的变化,又向他们请教着自己的困惑,窗外闪过“大变样”的玉林城,五光十色的夜晚如酒一般醉人。一路上,我有许多新发现。发现爸爸妈妈新的有趣可爱的一面,发现玉林这座四线小城市好像多开了好几家新商铺,发现玉林的晚风原来比起武汉要更清凉柔软。在欢声笑语的温馨氛围中,我回家了。

从“打仗”般的快节奏,一下子转变为“养生”状态的慢悠悠,我突然间有种无所适从的幸福感。每天早晨起来喝一杯学校买不到的鲜榨玉米汁,晚上终于可以拥有正常的睡眠,与二三好友几缕晚风同赏、片刻闲暇共度。当我暂时放下手头的忙碌,暂时忘却步履匆匆的时间,我感受到自己真实而具体地活着,活在当下,活在细细碎碎均匀密布的幸福中。

某一晚,路过新开发区域路边的柠檬水小摊,我突发奇想,怂恿妈妈和我一起喝一杯。我许久未喝柠檬水了,许是小时候学完兴趣班路过附近的柠檬水店铺,总是要喝一杯,所以暑气蒸腾里的那抹清凉仿佛在记忆中留存得太浓,至今还缠绕在舌尖。我也自信着:柠檬水的味道,我尽在把握。谁料一口柠檬水入喉,瞬间被惊艳。之后,再想于他处寻觅这口冷冽清甜却不能够。闹市中与之相似的小摊,口感不如其佳;商铺中正儿八经捣鼓出的柠檬水,规范却少了一丝灵动。一个不起眼的偶遇的小摊,竟成了我的一个念想。临走前,我坐上妈妈的电车后座回头匆匆一瞥,依稀记得小摊的招牌叫“华姐柠檬水”。下次回家,定要沿路寻去。

当感受生活的触角从被忙碌织成的茧中挣脱开来,我反而感到充实无比。除了用眼睛看父母眼角眉梢的情绪,用耳朵听市井中的人声鼎沸,还要用家乡的美食填满嗅觉和味蕾。此前从武汉返乡,我从未有过重觅家乡美食的冲动,反倒是极力向周围人推介武汉的美食。但这一次,我一反常态,主动提出了自己的理想“菜谱”:今日吃甜豆腐花和凉粽,明日尝正宗的广(西)式烧鸭,后天要去桂式餐厅吃叉烧喝油茶,还有我甚是想念的广式早茶,小时候常喝的炖品,以及记忆中小巷里的加蛋米酒......虽说我在武汉已入乡随俗,从不能吃辣变成了主动加辣,但是当我的舌尖感受到家乡菜的温度,我还是由衷觉得:要数家乡菜,最抚凡人心。

这个假期,和爸妈关系分外融洽。妈妈说,感觉我终于真的有一点长进了。我注意到,在妈妈与我的对话中,“终于”这个词高频出现。可能是我在爸爸妈妈面前,方方面面确实都有些“不着调”,像个不着急长大的“小屁孩”。回望来路,波折与光亮相随,我知道那些都是自己该走的路,也明白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不懈求索,也不忘为每一寸进步而愉悦。妈妈发现的这一分长进,在过去的日子里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暑假之前的这个学期,爸爸妈妈来武汉看过我一次。当时我比较忙,没有太多时间陪爸爸妈妈逛武汉,但是爸爸妈妈总会陪伴、支持我,耐心而沉默。我现在还记得爸爸看着我吃饭时的神情,他没有说话,但是无声胜有声,我看到他眼神中惊讶与认可交织。后来,妈妈在电话里说,看到我认真做一件事情那种冷静坚韧的样子,她一下子就放心了。再后来期末周的时候,我由咽喉炎得了支气管炎。那段日子我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突如其来的发烧、止不住的咳嗽如洪水猛兽般几乎将我的意志力吞噬,也在早上起来发现症状加重几乎不能呼吸时几度崩溃。在早晨干燥的日光中,在武汉空荡荡的夜色里,我一边咳嗽,一边擦眼泪,一边把手头的任务一项项完成。我听过了凌晨4点窗外的群鸟杂鸣,看过了清晨亮得让我头晕晃神的日光。我知道,每个成长中的人,都会经历类似的瞬间,只是我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要再成长得如此狼狈。当然,这个学期并非都是这些不美妙的回忆,我遇见了很多很美好的人,收获了很多坚定站在我身旁、身后的好朋友,也以他们为镜子观照自己。

带着一个学期苦与乐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带着无数个如水夜色中的思索与感悟,我回家了。终于有了一点长进的我,对于父母及其与子女的关系问题有了更理性全面的思考,故而,我改变了与爸妈的相处惯性。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由于介入了我的学习场域与工作空间,对我的认识得以丰富,以及感受到了我本身的成长,爸妈也相应地改变了与我的相处模式。在这个暑假,我和爸妈之间的相处可谓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回校后,看到曾经带病奋战的座位,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如雨水般掉落。我想念妈妈的温暖怀抱,想念爸爸的絮絮叨叨,想念家乡湿润的空气和悠悠的风。哭完之后,我擦干眼泪。“懂得永恒,得要我们,进化成更好的人”,虽然内心永远会渴望回家,但我会努力融入武汉的繁华。因为这也是我该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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