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大家好，欢迎关注人民网两会“高谈客论”访谈栏目，我是主持人王婕。今天我们请到的嘉宾是全国人大代表、中国教育学会副会长、湖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华中师范大学教授周洪宇，为我们解读今年政府工作报告的教育热点问题。您好，欢迎您。 [19:40]
周洪宇
主持人好，各位网友好。我是2003年开始担任全国人大代表的，作为人民网的老朋友，我这是第15年来到人民网了，很高兴再次来到人民网与大家分享我的看法。 [19:40]
主持人
听了上午的《政府工作报告》您的整体感受能不能给我们分享一下？ [19:41]
周洪宇
上午听了《政府工作报告》感觉到是大干实干的力度空前未有，改革开放的力度空前未有，关切民生的力度空前未有，可以说是十九大报告的一个实干版、实行版，改革开放版，关切民生版。这是给我印象最深的。 [19:41]
主持人
在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当中，在教育方面又有哪些热点？ [19:44]
周洪宇
这次报告对于教育问题论述非常多，体现在报告的三个部分：一个是前面回顾五年工作，这个地方有两大段论述，论述了过去五年来政府在哪些方面采取了哪些举措，取得了哪些成就。另外，在今年的工作安排里又有一大段文字讲的比较详细和具体，里面也回应了一些老百姓关心的教育热点问题。 [19:45]
主持人
您作为人大代表今年带来了哪些议案，和我们网友分享一下？ [19:45]
周洪宇
作为代表，履职的具体体现之一就是在认真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写好自己的议案和建议，向国家有关方面提出自己的意见建议。今年跟往常差不多，我也是带来了将近20份议案和建议，其中关于教育的有9份，主要是关于教师特殊法律地位确立之后配套建立特殊公务员（教育公务员）制度的建议、关于进一步明确中央财政在义务教育财权事权与支出责任的建议、关于落实基层中小学教师津贴、养老保险金、医疗保险金、住房公积金的建议，关于解决小学生课后托管问题的建议、关于制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学前教育法》的再建议、关于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的再建议、关于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学位条例》的再建议、关于建立中国教育博物馆的再建议、关于推动教育高质量发展、建设教育强国的建议，关于文化的有四五份，主要是关于将元宵节纳入国家法定节假日的建议，关于严厉打击恶搞传统经典文化非法行为的建议，另外还有关于民生、环保的，主要是关于我国集中供暖沿长江重新划定供暖分界线的建议、关于国家实施全面控烟战略的建议，合起来19份。 [19:45]
主持人
今年的议案和建议跟以往有不同吗？ [19:51]
周洪宇
跟以往有连续的，有些事情需要不断呼吁，所以连续提。也有今年新提出来的。连续性的，像过去从2007年开始一直在呼吁，要确定公立中小学教师作为国家公职人员的特殊法律地位，并且在制度上要建立教育公务员制度，去年在人民网解读时我也提过这个问题，这是过去提过多次的。
今年1月20日，中央发布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文件v，就是《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在这个《意见》的第20条明确写进去了“确立公立中小学教师作为国家公职人员特殊的法律地位”，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句话，这句话为未来我们配套建立特殊公务员或者我们叫教育公务员的制度，打下了坚实的法律基础。昨天上午教育部陈宝生部长，在接受记者提问的时候也明确指出，这是非常重要的制度创新、制度安排。我认为现在已经走出了重要一步，确定了教师作为国家公职人员的特殊法律地位了，后面就是跟着制度上怎么配套建立特殊的公务员或者叫教育公务员问题了，这也是我今年要继续呼吁的一个重点。另外一个重点是在今年2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基本公共服务领域中央与地方财政事权和支出责任划分改革方案》中采纳了本人过去“重新认识义务教育的全国性公共产品属性，据此重新调整和划分中央财政在义务教育方面的事权与支出关系的建议”之后还应更进一步明确中央财政在义务教育不同类别不同层次的具体责任。最重要的一个新建议是关于推动教育高质量发展、建设教育强国的建议，这里面围绕着如何推动教育高质量发展、建设教育强国提出了10条重要政策建议。[19:51]
主持人
所以这方面我们也继续的关注。我知道在报告当中提出发展公平而有质量的教育，对于这地个您如何解读？ [19:56]
周洪宇
这句话实际上有非常深刻的含义在里面。一般来看，我们过去讲的比较多的是讲促进教育公平，可能大家都注意到了，最近几年越来越多在强调促进教育公平的同时，也强调要提高教育质量。所以，大家可能注意到，2016年的时候《政府工作报告》在教育部分用了一个新的提法，叫做“更高质量、更加公平的教育”，第一次把质量放在公平的前面，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变，是一个重要的理念上的转变、认识上的转变。
这个转变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我们国家今天的教育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了，就是我们在教育公平上已经作出了很大的努力，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尽管我们今后还要做很多的工作，继续促进教育公平，但是现在确实是需要把注意力也有放在提高教育质量上，所以今年用这么u一句话来表述：“发展公平而有质量的教育”，就把这两者有机的联系起来了。也就是说，今后我们在促进教育公平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这种公平一定是要有质量的公平，没有质量的公平不是真正的公平，低质量的公平也不是理想的公平，只有高质量的公平才是真正的公平和理想的公平，所以这句话的含义非常深刻，提醒我们既要促进教育公平也要提高教育质量，与促进教育公平一样，把提高教育质量，在适当的时候同样作为国家的基本教育政策。 [19:56]
主持人
其实通过这样一句提法也能够让我们看出，教育不仅要公平，更重要的是提高教育的质量，两者要相互结合。 [22:25]
周洪宇
两者不能脱节，要有机的结合起来，本身教育公平和教育质量就不是一对矛盾，但是我们过去往往理解得比较狭隘，认为你促进了教育公平就可能忽视了质量，或者说你提高了教育质量可能又会忽视促进教育公平，这种理解是非常片面和狭隘的。我认为应该统一地看待它们之间的关系。刚才我也说了，我们今天的教育就像我们这个时代、像我们这个社会一样，也进入了新时代，一个注重高质量发展的新时代。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在十九大召开之后，党中央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明确提出，推动高质量发展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确定发展思路、制定经济政策、实施宏观调控的根本要求，必须深刻认识、全面领会、真正落实。我理解这句话不仅仅针对经济工作而言，对我们其他方面的工作也是适用的，教育同样如此，也要推动教育高质量发展。 [22:25]
主持人
您刚刚说的很好，我们教育发展当中也要注重质量的发展。我也注意到《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今年高校毕业生达到820多万人，再创历史新高，面对这样的情况如何促进大学生就业，您有没有自己的建议？ [22:26]
周洪宇
学生就业是世界性的难题，尤其是在中国，这个难题也不是今天存在的，加上我们每年培养的大学生数量都有好几百万，这在全世界是空前未有的。我过去也说过，我们国家的就业问题是带有特殊性的，它既有发达国家的青年就业，发达国家大学生就业就是青年就业，发展中国家没有，发展中国家高等教育不普及，所以发展中国家主要是农民进城就业。中国既有发展中国家的这种情况，比如说农民工进城求职，又有发达国家的大学生就业、青年就业问题，还有自身的特殊阶段的产物，比如国有企业职工下岗之后再就业，我把它称为“三撞车”，这是很特殊的。在这种背景下，大学生就业问题要解决，难度就更大，但是难度大也得做，这就是政府的责任。所以，政府为什么每年都这么重视大学生就业呢？最近几年，中央和地方为解决大学生就业也推出了很多举措。
比如，引导大学生转变就业观念，先去找一个工作，先就业再择业，不要总是想我学的是土木工程，非得找土木工程的职业，不找土木工程好像就不行。要转变这种就业观念。第二，给大学生就业提供很多优惠政策，现在很多地方也是这样的，比如设立大学生创业基金，你只要有合适的项目就可以申请，一万块钱、两万块钱啊，有的地方甚至五万十万，至于各种风投基金就更多了。第三，现在为了让大学生毕业以后便于创业，有的城市还出台了解决新毕业大学生住房问题的措施，比如公租房，费用非常低，而且可以一住住几年，让你安心的在城里留下来，安心的创业，创业没有资金，给你资金，你在城市里没有地方住，给你房子住。总之，通过各种途径、各种手段、各种措施，给大学生创业创造条件。当然学校里面为了让大学生创好业、就好业，也开设了很多创业就业的课程，让学生掌握一定的技能，掌握一定的知识。所以，现在各个方面都为大学生创业在努力，我想我刚才讲的内容实际上也可以给大学生就业提供信息与参考。
[22:26]
主持人
您刚刚提到了现在国家大的政策为大学生就业提供了很多条件，能够更好的促进这个方面。现在虽然说毕业人数这么多，其实相对来说只要是调整好心态，或者是择优，其实也是能够有自己很好工作的。 [22:26]
周洪宇
对，尤其现在是一个大好的时代，机会很多。可以看到现在推出来的很多政策措施，不管是学校，是政府还是社会，应该说大家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机会也更多，而且很多城市推出的优惠政策力度一个比一个大。武汉市在全国最早提出来百万大学生留汉工程，原计划每年争取20万大学生留汉，五年100万，去年通过努力，一年留下来超了30万。现在看起来大概用不了几年，100万大学生可以留下来。你要知道一个城市里几年时间留了100万大学生是什么概念？基本上可以重构这个城市的人口结构。这个阶段的大学生是最有活力、最有热情、最有激情、最有梦想、最有理想的，也是最无所畏惧的，他们在这个阶段能够留在这个城市，实现他们的人生梦想，也给这个城市带来了财富，因为他们在这里要安居、要买房、要消费、还要生孩子等等，一系列东西都可以带动和发展起来。所以，武汉市率先在全国推出百万大学生留汉工程是很有远见的。现在我看到杭州、成都、长沙一个接一个，都出台了很多政策，有些政策比武汉市力度还大。现在可以看出来，解决大学生就业问题、创业问题，很多地方都有优惠政策，也不局限在过去传统的北上广深，刚才我提到的都不是北上广深，像武汉、成都、杭州、长沙，这些都是所谓的新一线，机会很多。至于其他的地方，只要有条件的都在这样做，我想今后我们的大学生，尽管现在是800多万，但还是很有机会的。 [22:27]
主持人
其实各地给大学生创造良好的条件，能够更好地满足大学生就业的问题。我也注意到报告当中还提到，要着力解决中小学生课外负担重的问题，对于这样的问题，您又是如何来看的？ [22:27]
周洪宇
中小学生课外负担重的问题是一个顽症，这个顽症有它深层次的原因，我们必须找到原因所在，标本兼治，我们现在看到有的地方是出台了一些规定，比如到了9点钟不写作业了，然后家长签字，减负了，可以睡觉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当然标也还是需要治的，救急也还是需要的。但是从根本上来说，要改变现有的应试教育模式、人才培养模式，改变现有的考试招生和学生评价制度，不能简单的看分数、看升学率，这会迫使我们的学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我们要通过改变应试教育模式、改变传统的人才培养模式、考试招生制度和学生评价制度，给学生和家长有更多的选择，如果今后不只是看考试成绩升学，还要看他多方面的表现，这个时候学生的压力就不会只集中在提高学习成绩上。现在很多学生都这样想，我怎么把我的成绩提高，别的不管，家长也是这样想，为了提高学习成绩，学校的作业也做，外面补习也要去，所以现在就只有一条路，但是我们要改变这种状况，从根本上来说，要对现有的不适应人的全面发展的教育体制机制进行改变，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当然现在也有一些比较具体的做法，刚才我讲到的治标的办法也是可行，现在各地都有新的办法探索。另外，对于校外培训机构还是要严格的规范，有的地方校外培训机构可以说是兴风作浪、推波助澜，加剧了学生课外补习的趋势，助长了课外补习的风气，使得很多家长人心惶惶，好像我不去上什么班就被落在人家后面去了，花了很多冤枉钱。 [22:29]
周洪宇
这次我到北京来参加两会，车上好几个人跟我说，甚至有些媒体朋友也跟我说，她们也没有办法，也把孩子送到补习班去，而且一送好几个，问这个问题怎么办，大家都知道这不是好办法，但是迫于无奈，人家妈妈把小孩送去了，我不送好像对不起孩子，耽误了孩子。实际上对于家长来说也不要有这种盲从的心理，还是要有理性的头脑，要看小孩需不需要送去培训，适不适合送去培训。如果不需要，不适合，千万不要送去。我们培养一个人，不能仅仅只是看他的学习成绩，还要看他的习惯，看他的品格，看他的价值观念，要发展他多方面的兴趣，不能只是看他的成绩，还要让他多参加体育锻炼,要让他休息好，身体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这才是我们培养人的目的。
这次报告里我看到一句话，不在教育方面，而是在别的方面写的，但是我认为它带有普遍意义，叫做“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和人的全面发展”。我看到这句话写进去了，这个对我们教育太有针对性了。在报告里第二部分最后一句话，这是总理说的,他说：“我们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人民，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从我国基本国情出发，尽力而为、量力而行，把群众最关切、最烦心的事一件一件解决好，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和人的全面发展”。报告里把“人的全面发展”写进去,很不简单，很有意义,尤其值得我们认真体会。 [22:30]
主持人
对于这句话您是如何理解呢？ [22:30]
周洪宇
我们教育工作者的任务就是让学生能够全面发展，而不是片面发展。我们培养的人，不是单向度的人、残缺的人、片面发展的人，应该培养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人，这正是马克思主义教育学的最基本的原理，我们要培养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人。 [22:30]
主持人
我们一方面不让孩子有太多课外负担，这个会不会和之前提到过的关于教育质量这块产生矛盾呢？ [22:31]
周洪宇
这个不矛盾，我们不能把作业量大、课外负担重就等同于教育质量一定会高。其实它是一个一定单位时间里面如何提高效率的问题。如果我们的老师在学校里面、在课堂上，在45分钟之内把课上得好、教得活，让学生听得懂、掌握得好，那就是高效率，那就不需要课后再做什么过多的重复性作业，一般性的巩固一下是可以的，也是必要的，但是没有必要重复做那么多题目，好像题量越大、质量就越高，这个理解是错误的。学习的关键在于理解，而不是完全靠死记硬背。所以，从我们的学校来说、教师来说，就要思考、就要研究，如何在一定的单位时间里把课教好、教懂、教通，让学生学好。除了老师要在学校里提高教学效率，不再布置过多的作业，减少学生的负担，家长也不要让孩子参加过多的课外补习。不能造成学校教好了、减负了，作业布置没有那么多了，但是到了家里，家长又给孩子增加了负担，要防止出现这种“学校减负，家长增负”的情况，所以这两个方面都要注意。
所以，我想学校有学校的责任，家长有家长的责任，社会培训机构也要严格的规范。现在校外的培训机构很多是无证照的，喜欢在那里做一些虚假广告。还有一些虽然有证照、有资格，但是也是夸大其词，说你看谁谁谁从我这儿学的，考取了名校，有没有呢？可能有几个，但是究竟是怎么考取的？有的学生本来成绩就不错，到这里提高提高，你不能简单的把这归结为完全是培训机构的功劳。还有就是，如果出现某些校外培训机构和某些学校有某种利益关联，通过上某个培训班，参加什么什么竞赛，然后根据竞赛的名次进这个学校，校方把这个作为必备的条件，遇到这种情况，那就要严肃处理校长。 [22:31]
主持人
要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22:31]
周洪宇
要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现在教育部，包括各省的教育厅、各地教育局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采取很多措施，鼓励家长的举报，你只要发现了就举报，查出来就严肃处理。所以，现在有些培训机构和学校采取了更隐蔽的方式，各种培训班、各种竞赛，虽然看起来好像没有联系，但是隐隐约约还是有一些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教育行政部门对各种竞赛加以规范，有些就是要取缔，不管是谁组织的，过去可能也是教育部门组织的，学校组织的，那也要慢慢清理规范。因为要考虑可能举办这种竞赛又为某些校外培训机构找到一个财源，找到一个借口，所以要严格规范、严肃处理，这是对的。 [22:31]
主持人
其实也就是通过不断的清理规范，能够让教育走上更加健康的轨道，这跟我们刚才说的也不谋而合，更多的就是把教育质量如何更好的提高，又让学生很好的减负。今天非常感谢周主任的分享，让我们对于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关于教育热点话题有了更好的了解，感谢各位网友的关注，今天访谈就到这儿，再会！ [22:32]
周洪宇
明年再见，各位网友！ [22:32]
（来源：2018年3月5日人民网强国论坛高端访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