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人
 
四个道师，拿着各式的乐器
在老屋的门口抽烟。头顶上
烟圈飘散成了烟雾，成丝
最后成为梦中的亡灵
给死者吸一口，仍然有力气
仍然提精神。四个人像是灵肉分离
一个拉着胡琴，另一个就打铛
旁边敲锣的节奏不紧不慢
最后一个哭腔里全是颤抖
卦书里的女人中年寡居，身材发福
手掌不停按压风湿的关节
一身的骨头回来，回到苏溪乡
曾也是多子，也是负重了劳役和男人
这年复一年的清明
死了的人又去死，活人捡着盘里的
胡豆和瓜子。大队的人归来、走过
四个人一直唱到没人在听
生死的那一页，五行从不缺土
躺进土里的亡者翻过了死亡的一页
归家的人叩首，叩首，再叩首……
四个道师噼里啪啦地敲打金属
告诉异世的鬼魂，你们安息
你们又将有一个伴儿
 
有些泪我无法流出
 
雨下三天，后屋到前院的路
湿了又干，九大队的人来了又走
多少人回家，多少人只身离开
老房子的湿气，裹住了
就再也脱不下来。听道师唱
外婆的故事，唱到青春、中年
老年，唱到封建、土地、苍天
无非是讲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最后怎么就认了自己的命
但听久了，就是一个
普通的女人，如何忍受现代的孤独
 
真情
 
外婆的画像表弟端着
舅舅在前面低头走
一场夜雨过后
地上的脚印堆叠着脚印
队伍里的道师
哭着、喊着
逢人便倾诉外婆的苦
悄悄告诉着围来的人
你们得哭
你们得哭
 
终结日
 
秋风又起，乌云下细雨纷扰
向南朝向的棺材
缓缓入土。腔内塞满了备好的
蒿草，棺外的道师向表面抛洒雄黄
——辟邪辟魔，抵抗时间的亡魂
我愿割下新鲜的血肉，贴在棺材
表面，可手中只有燃尽的香火
抬头只是飘散的纸屑。它们在雨中
难免打湿，慢慢超过印象中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