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静

正月十三，早上六点，张龙还在酣睡中，弟弟张鸿就起身开了门，把一个大竹篮系在摩托车后面，跨上车，踩响油门，前往镇上集市买菜，为当天的“正年例”做准备。

年例，是粤西的独特习俗，是当地民间过年最隆重热闹的节日，这其间会有敬神，游神，祭祀社稷，祈祷百业兴旺、国泰民安的一系列活动。一村过“年例”，周围村庄百姓都来看热闹助兴，家家户户大摆筵席招待亲朋，客人登门，不论是否相识，一律热情款待招呼茶饭。

“年例”就像是扩大的春节、元宵节、庙会，也包括祖先迁移落脚纪念日等在内的综合节日。按广东茂名地区的风俗习惯，从每年正月初二到清明前，各个地区逐个开始做年例，一般是一个镇、村为同一天，少数为两天，有的为三天（头天叫“起年例”，第二天叫“正年例”，最后一天叫“年例尾”）。从“起年例”到“年例尾”，贯穿始终的是“吃”和“睇”（粤语， 意为“看”） 。

每年过年，张龙都请一个星期的假，做完年例再回去上班，民间“年例大过春节”的说法深入人心。他家所在的茂名市曹江镇大坡村仍保留着最传统的风俗，整个年例持续三天，就在前一晚，他和家人摆水果、游花灯，忙活到大半夜才睡。

大家最欢喜的、最看重的自然是“正年例”这天。张鸿去镇上购买食材回来后，家人陆续起了床，开始准备“摆醮”迎神的各样供品。“摆醮”是正年例的第一个项目，大坡村地方大，全村人一起摆醮，共分了五个空场地点，张龙早早地把家里的方桌搬到邻近的场地。

回来后，张龙便进了厨房宰杀公鸡，前两天就在鸡笼看好了一只最肥大的，“养鸡千日，用于元宵”，他开玩笑说。这个工作以前都是老妈来干，现在交给了作为长子的他。高州人无鸡不欢，而且无鸡不成宴，自然也就无鸡不上供了，鸡越肥大，代表对神的心意越诚越足。

毛拔尽，再用清水煮熟后，张龙把鸡立放入盛着一长刀猪肉的盘中。客堂里，张龙的父母早把糖果、饼干、水果、酒水、香烛在竹筐里一一码放整齐，等张龙过来，一家几口前往摆醮的地方。这正是热闹的时候，十几张桌子已经排成三行，附近各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臂挎肩挑，把带来的供品摆上自家桌上。

胖鼓鼓的鸡，脖子挺起一个弯，头昂扬着，所有鸡头朝着一个方向——神前来莅临的方向。张龙的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利是（红包），放在鸡嘴里衔着，表示接纳神的恩赐。

下午一点左右，远远地就听到敲锣打鼓声，那是从村中庙宇出发，一路过来的游神队伍。高州一带供奉的主神是冼太夫人，冼太夫人是南北朝时期高凉郡（即高州）南越族人，一生致力于国家统一，除害兴利，泽被一方，当地民众视己为冼太夫人后代，尊其为“岭南圣母”。

一名道士走在前面，队伍中有大人带领、小孩组成的彩旗队，有两个老汉抬着纸船，有吹长喇叭、唢呐，敲锣鼓的仪仗队，有四个女村民扛着冼太夫人塑像，后面的人抬着几个小神，除彩旗队伍外，其他主事的人身上都系上一捆红布带。游神队伍在各个摆醮点要转一圈，享用供品，名为“鉴醮”，再转回庙里，完成一个圆圈式的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