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董娱辰编辑:杨钰灿
发布日期 2022-12-24 21:01:56

第一次走进大学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走出“家门”的那天。

那天,我手捧披着华师特有墨绿色的录取通知书,孤身奔赴人生另一场山海,涌进满是树木的华师绿。

那天,我碰巧也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裙,撞见了正值夏末的翠绿色华师。在几经周折后,我坐上了学校的摆渡车。司机抄着一口我不太能听懂的武汉话,把我们的箱子一个又一个地搬到车上。没多久,摆渡车便开动了。夏天的摆渡车是镂空的,只是用栏杆简单地挡着以保障安全。我向车外望去,夏末带着热气的微风扑面而来,吹起我凌乱的头发,耳边的发丝扫过我的脸庞。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外,满眼绿色。路边的乔木枝叶正绿得旺盛,几缕阳光从叶片间穿过,被烙成了地面上斑斑点点的纹路。

武汉下雨了,记得体育老师在第一节课说过,今年大一新生到来的热情晒干了武汉的秋,让这本身多雨的秋天的武汉反而变得干燥。

这时武汉的雨给人一种默不作声的感觉,它很少打雷,没有故意发出震耳欲聋又有些让人心慌的声音去引起人们的注意。它总是悄悄的,但也总是在人们没有带伞的情况下,滴上几滴,给人打个措手不及。

秋天里,来武汉的第一次生病正巧与体测碰上,鼻子闷闷的,心里也闷闷的。记得那天下午,宿舍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课。虽然我早早地为下午的空闲时间做了精细的计划,但意料之中,计划没有完成。《怪奇物语》打发了整个下午的时光。我独自一人,懒散地坐在柔软的坐垫上,眼睛跟随着电脑屏幕上光怪陆离的光影移动,耳边响起被锁着的玻璃窗隔起来的闷闷雨声,啪嗒啪嗒。我什么也不用做,不用去担心裤脚不小心甩到路边的泥泞,不用去担心晚秋的冷风刮进松散的衣领而加重闷闷的感冒,我的心中掀起一阵复杂的愉悦,那是一种闷在瓶子里的快乐,一种孤独的快乐。

晚秋的深夜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撑着一把伞赶去最近的食堂,听着雨滴掉落在伞面上的声音,透明的雨滴顺着淡粉的伞面滑下,仿佛就从我的耳畔擦过。通往食堂的那条小路一侧长着一排类似棕榈树的树种,宽大又奇形怪状的树叶被雨水盛满,根部粗壮的树枝仿佛还未被雨水浸湿,好像还是毛茸茸的。在这样的夜晚,似乎空气中都有一层淡淡的薄雾,但好像只是雨滴划过眼前的朦胧。因为时候已晚,而且夜晚的雨水总是带着一丝冰冷,这条路上空无一人,整个雨夜都沉浸在这微妙的氛围中,我也逐渐放慢了脚步。

踩着食堂打烊的尾巴,我最后还是走到了食堂。往常挤满了人、吵吵闹闹的食堂在夜晚却变了一副模样,只剩傍晚留下的一丝淡淡烟火气。我合上伞,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食堂一楼大厅。大半的窗口已经熄灯,整个一楼被寂静充斥,只有食堂阿姨小声交谈和摆放碗筷的声音。我扫了一眼整个一楼,随便挑了一个还在亮着灯的窗口,走向那里。

“阿姨,还可以点饭吗?”我小心翼翼地朝窗内正在收拾桌子的阿姨问道。

“小姑娘,当然可以啊!”阿姨笑得和蔼,她无意间瞥见了我手中还在滴水的雨伞,“外面下雨啦?”

“嗯,下了。”和陌生阿姨无意间短暂的对话不知为何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却莫名暖心。

因为来得太晚了,所以我有幸和食堂阿姨们同桌吃饭,但这也是我吃得最慌忙的一顿饭。食堂阿姨的年龄和母亲相仿,母亲是医院的医生,同是服务人的职业,当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时,我总会带着些心疼。食堂的灯又暗了几盏,看到逐渐变暗的食堂和站在里面等着下班的阿姨,我不禁大口地吃起来,生怕耽搁了她们回家休息的脚步。

吃完了一大碗麻辣烫,虽然吃得很匆忙,但暖暖的还是很开心。我慢悠悠地撑伞走出了食堂,却险些被站在食堂门口空调机旁黑暗角落处的小男孩吓到。他大概只有十一二岁,一边两手按动亮得刺眼的手机,一边时不时地瞟向食堂。我愣了愣,也回头望向食堂,只见那里有三个阿姨在麻利地收拾餐盘,不知道哪个阿姨是这个小男孩的母亲。那一瞬间,我又想起了我的母亲。医生的职业总是特殊的。我从小便跟着母亲留在医院里值夜班,那时的我也像门口的小男孩一样,会在黑夜里等着母亲,等到整个科室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

我愣了一会儿,便撑伞继续往前走,在回去的路上,雨渐渐停了。我吸了吸鼻子,感冒好像好一些了。

武汉的冬天来得极其突然,一夜入冬又伴随着狂风和些许雨水。

大学里似乎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耳机,独自走在路上时,要么静静地听着音乐走过,要么是对着耳机里的人说话。

我也喜欢随时随地带着一个耳机,长按耳机开关按钮就好像可以进入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下雨时耳机里放着《爱乐之城》主题曲《Another Day of Sun》,心情便会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在鼓点时便狠狠踩上一脚,将烦恼和琐屑狠狠甩掉,看着地面低洼处被持续滴落的雨滴砸出的一个又一个灵动的小水坑,我总会有种想要抛开雨伞的冲动。

雨突然变得急促,耳机中的歌曲却和着雨水变得更加欢快,脚下更有力量,仿佛每一脚都踩在一张牛皮鼓上。地上浑浊的雨水打湿了鞋子,袜子也被浸湿,避开水坑也只是成了一场短暂的游戏。

突然刮起狂风,雨滴沉重地砸在脸上,鬓边的发丝飞扬。但耳机中的音乐正急,越走越快,风越大,走得越急促。我迎着风走,毛呢外套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外套厚重的衣角砸在小腿上,拿在手里的雨伞突然像一条狂躁的哈士奇一样,想要狂奔出去。这些本应令人烦恼的麻烦在音乐中反而造就了一首宏大的交响曲,我在其中越走越快。

温度更低了,雨自然就变成了雪。在众多南方人对这场雪的惊叹中,北方人总显得格格不入。天空中的小水滴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小雪粒飘下,走在路上听见旁边同学的惊奇,我也抬头望去,伸手接了接,然后带着北方特有的“优越感”,心中暗道:这只是小雪粒。

我在路上遇见过一只纯黑的野猫,一点一点的雪粒子粘在它的身上像是一颗芝麻团子沾满了白砂糖,它那琥珀色的眼睛将空中的雪映在其中。

我的眼中也满是武汉的雪,心里却是家乡的雪,汝南的雪,想起那雪中的北城门,冰下暗暗流动的护城河,时间这么快,我已经走出家乡将近半年了。

故乡是什么?故乡是你身处其中时对其万般嫌弃,离开后反而会视若珍宝地和朋友们提起的地方。大概是当我无法见到你的时候,常常和别人提起你是我最好的思念。

我很喜欢心理学家、哲学家艾里希·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对母爱的阐述:我觉得母爱总是被我们灌注伟大,的确如此。父爱有条件,他需要你的服从所带来的益处。爱情有条件,他需要你的优秀所产生的吸引。似乎我们总会有一种爱会消失的恐惧,也就是不安全感。但在母亲这里不会,她无需索取,不必报偿。还有与爱情对比起来最为于心不忍的是,母爱意味着分离。我们由一个整体分割为两个个体,到变成长大后母亲不得不做出的放手。

当我在异乡极力去寻找一道口味类似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哪怕它只是一盘简单的炒青菜时,我才真切地意识到,我离母亲越来越远了。

夜空中的麻雀不小心打翻了海水,在上面烙上一个月牙。在这样的夜晚里,我回家了。

回家的生活很慢,很慢,它慢到我可以一个人搬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感受着北方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晒到我的衣服上,暖洋洋又懒洋洋。而我只是将手机放在一旁,任由手机里的网易云随机播放抒情歌单。随着音乐摇摆的节奏,阳光也在跟着摇摆,不久,它便从右侧悄悄地挪到了左侧。睡衣的帽子随意地套在头上,整个人都是懒散的。我可以静静地看着屋外不远处的光秃秃的树梢上的几只麻雀。它们也不叫唤,也不闹腾,就那样静静地待一会儿,就好像阳台上的我一样。瞌睡了便睡觉,渴了便端起一旁泡了许久的柠檬茶,苦苦的,热热的。此时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的我,被四周的透明玻璃笼罩,温热的阳光洒满四周,爸妈偶尔的交谈在耳边时不时响起。

家里和学校好像完全是异时空,回到家里优哉游哉的我感觉好像在学校的3个月只是一场短暂又匆忙的梦。它们是冲突的。一边是奋斗,一边是平凡。

未来,前途,钱,这些我并不是从未想过。但大学之后,我发现我离这些更近了,这些曾经我所期待的,它们变得更加赤裸,散发的光芒有些刺眼,尽管我想努力睁开眼睛,但我仍是看不清。但我却能感受到从那里释放出的力量,是压力?是期待?还是迷茫?

我会一直走着,也将会一直走下去,也许我会走向不同的分岔路口。但这一路,我会感谢每一次遇见,珍惜每一次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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