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袍难掩半生倦
作者:张唯编辑:张绍宸
发布日期 2017-11-08 20:26:00

文/张唯

张爱玲笔端的女性似乎天然都带有颠沛的原罪。曼桢、曼璐两姊妹作为两类价值观念与人生路途迥然相异的女性缩影,以血缘为纽带,演绎出了花开两端而又相错交缠的一生。纸张字句之间背负的挣扎与救赎、爱与痛交织出了这个不单是写尽小情爱的故事。读来只得掩卷叹息:缘不过半生,疲倦与悲凉才是永恒。

开篇以张爱玲惯有而独特的笔法娓娓铺展开来。曼桢与世钧的爱情互动是再单纯不过的情感博弈。细微的点滴倒平添几分温情意味——一同吃饭时的神色、手套掉落的细节、听卖豆干老者的吆喝声……似乎平铺直叙间不过世间一双寻常佳人。但当其与亲情相糅杂时,曼桢成为了初突破旧式生活模式的近代职业妇女的代表,与以做舞女而抚养其成人的曼璐构成了新旧两代女性精神空间相抗的现实图景。曼桢始终在以“挣脱者”的姿态试图在精神层面抽离出旧家庭而构筑出自身价值,实现某种意义上的自我救赎。然而世钧内心的动摇状态,其对曼桢特殊的家庭背景的抵触心理,构成了温情背后的矛盾点。而这个“痒点”在两者的腼腆与矜持中更易生发为“痛点”。实际上,最终将曼桢的灵魂揉碎又封锁的何止是曼璐那因为自身的难孕而怂恿丈夫诱奸妹妹的一念之差?曼桢如同困兽犹斗,最终在性别价值与社会价值的扭动中难以为生而萎谢。

书中虽多只是粗笔勾勒,不着过多的文字技巧,却反倒凸显出素简而直观的悲凉。几对男女分别构成了几番有缘无分的情愫。恍如一幅幅黑白色调、半明半暗的画面,在固化中涌动着鲜活的呼吸,又封锁着无声的呐喊。这部作品并非张爱玲最出彩之作,却凝练了她的满纸荒唐与辛酸。文中几乎处处可见自身的投射。

在张爱玲的《私语》中曾真实记叙被囚禁之貌:“我父亲扬言说要用手枪打死我。我暂时被监禁在空房里。我生在里面的这座房屋忽然变成生疏的了,像月光底下的,黑影中现出青白的粉墙,片面的,癫狂的。”这个创口潜藏在记忆中,被涂抹为曼桢的灰色境遇。

曼桢的彷徨不也是张爱玲的自身写照么?她看似柔弱无骨,却孕育着坚强、而倔强的自尊心。在经济上、在思想上,都将爱与谋生截然分割,向往着独立自主与平等。但也是这份坚持,无形中促成了自身命运不可违逆的悲剧。最终,因为要照顾病重的儿子荣宝,她终究选择了下嫁到强暴犯祝鸿才家中。母性的柔情战胜了一切渺茫,她的孩子成为了唯一念想与真实可感的事物。这个近乎荒诞不经故事,在曼璐的嫉恨、祝鸿才的色欲、世钧的自卑与多疑与曼桢的自审中化作半生癫狂的幻梦,曼桢的挣扎化作最终的屈从。她的自我救赎败给诸多因素的交杂,哪怕是以牺牲之态,也“没有悲壮只有苍凉”,只有疲倦的苦果。

华袍难掩半生倦。张爱玲的深邃与丰盈,渗透于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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