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沧海变 不改旧时甜
作者:杨钰灿编辑:屈诗艺
发布日期 2022-03-08 20:39:34

从大年二十八的晚上,雨便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连日的细雨将阴寒深深地沁入人的骨子里,淹没了过年的热情。在校时最期盼的家乡年味,也在不紧不慢的温吞节奏中全然被稀释在串珠似的雨滴里。春节来临的最好证明竟成了日益拥挤的冰箱。

除夕的夜晚,妈妈终于停止了在厨房里的“激扬江山”。饭桌上,推杯换盏间又擦出了些新年的熨贴。但是刺骨的寒冷阻挡了拜年的步伐,原本应当欢聚一堂的哥哥姐姐们,只好相约明日在老家“聚首”。早早钻入被窝,窗外的鞭炮齐鸣也捂不暖失望的心灵。新盖的楼房挡住了烟花绚烂的华光,只剩雨声闷响,星光四散。

万籁俱静的夜晚,不见欢腾。直到正月初一到家庙烧香时,颓丧的身躯才被注入了活力。

连绵不绝的雨丝暂时缺席家中的祭祀。小小的家庙里红烛高燃,前来祭祀进香的人络绎不绝。三十二根线香被跳跃的火烛一齐点燃,捧在手中,宛如绽放的莲花。我喜欢这线香点燃的味道,更稀罕这腾跃而起的青烟,袅娜着身影,向上飘去,远去,汇入天际,汇入茫茫的空气中,消失。不断地有人前来进香,点燃,又点燃……无数的青烟汇成一缕,代替了雨丝,摇荡在空气中。

庙里的空气是欢腾的。静静燃烧的红烛为我们隔绝了庙外寒冷凝滞的空气,周身覆盖上一层暖意。兄弟姊妹们都静静地举着香,烛光照进我的心田。在一层层缭绕的香气中,在一次次深深的鞠躬中,我莫名地感受到那一别经年的熟悉感回到了我的心田。不再是冷清沉默,大家欢聚一堂,为着同样的事情而做着自己的贡献。庙外的爆竹声响起了,炸出满地红花灿烂,小孩子们都捂着耳朵“四处逃窜”。我和表姐相视一笑。喧闹声中,整个村子都动起来了,寂静了一年的乡村又一次明媚。爆竹绽放,烟雾蒸腾,眼睛嗅到硫磺,耳朵能听见热烈。

突如其来的欢畅点亮了这个寒冷的冬天,或许,“年”真的会在这样热闹里被赶走。

祭祀活动告一段落,大人们四处散了。天色还是阴沉,叫人恨不能用吸墨水纸压榨干了天边斑驳的水云。趁着没有雨,我拉上妹妹,在村子的周围散起了步。突然发现,这村子其实很小,小到两三片排房便能装下全部的人。记忆里面的村门高大巍峨,伫立在村子的正中间,如今看来,说不定我站在一旁的阳台垫着脚,攀着栏杆,便能触碰到它万万个日日夜夜的沧桑。排房现在已经不住人了,庭院中早已经芳草凄凄,只有隔壁家大爷养的鸡偶尔大发神威踩过的痕迹。“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的景象也不外如是。

小时候很喜欢妈妈指着这儿那儿的房子跟我说,这是我们家,这是大伯家,这是三叔叔家……我最喜欢的就是三叔叔家。他们家在平房区的边缘,还在入户的门上装了帘子,把头探出窗外,被三婆婆照料的四季常青的花圃便映入眼帘。小时候,我总是会悄悄摘下一朵红艳艳地的山茶花,一蹦一跳地闯入家对面郁郁葱葱的菜园子里。

如今三婆婆年纪大了,花圃不见当年百花齐放的盛景,山茶花有一簇没一簇地开着。郁郁葱葱的菜园子里没有了蜿蜒缠绕的葡萄藤,塑料加工厂的高墙直直地耸立着,哪怕站在家中新盖的楼房上,都望不见当年远方静谧的水潭。小时候浇筑的水泥地板,在时间强硬的挤压下,终究是“皱起眉头”了。

一切都变了。我这样告诉妹妹。我们就像风筝一样,飞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了。家乡是这样,年味也是这样。天边氤氲的水汽悄然散至心间。

但是,穿过窄窄的弄堂,兄弟姊妹们在新房前的空地上,点亮了绚丽的灯笼。最大的哥哥支起“杨氏烧烤摊”,一手烤肉绝技,上下翻飞,肉汁横流,滚滚的浓烟和着我们的笑声,又一次充满了个村庄。最小的弟弟和最大的小侄女嬉戏打闹,2岁的小侄女叫着“哥哥”“哥哥”求牵手,4岁弟弟穿着雪白的风衣“冷酷”地啃着牛肉串装大佬。奶奶叫着:“叫舅舅,不是哥哥!”

天边猛地放晴了。城镇日新月异的发展吸引着我们的父辈背上行囊,离开家乡。他们又何尝不想风筝一样远飞?但是风筝总有线,人也总有根。风筝总是连着线,人也不能离了根。城市的生活节奏很快很快,时间的洪流冲刷着一切,但是它们不会洗去我们共同的眷念,不能斩断我们之间深深的羁绊。

即使家乡变化如沧海桑田,但只要人在,记忆就在,记忆在,家就还在,区别只是我们每代人都各有各的记忆罢了。家乡是年味的寄托,年味是幸福的诠释。家乡与年味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超越我化为一抔黄土的那一刻,又超越子子孙孙都化为一抔黄土的时候,赶往时间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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