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江城
作者:司小平编辑:方潇
发布日期 2021-03-24 17:48:02

一夜寂静寒声碎。晨起,匆忙的步伐裹着清冷的风,捧着一杯散发椰奶清香的小米粥,热气从吸管小口腾腾而升。“好冷。”一夜之间,江城武汉,风和树来了一场出其不意的交锋。就在深夜挑灯夜读,亦或是在抱枕熟睡之时,在安谧温暖的小舍外,它们没有月下互诉衷肠,倒是在云下出招,招招不让。风掠过香樟金桂,袭向梧桐黄杨,意图趁月黑风高,来一场措手不及,将夏意尽扫而空,把细蕊阔叶剥离树身,让叶都为树的落败的沙沙哭泣,令其牵挂无所依附。原本是风与树的较量,倒是让叶成了它们战局的牺牲品,有些残忍。

而树呢?有的挺住了,葱绿依旧,挺立在树的肩上,仍笑对风来。只是原本的浓郁花香随那一招招风剑呼刀,消散在空中,徒留细微花瓣,陨落尘泥。有的没挺住,愁绪涌起,一夜之间“黄”了发,枯了头,大片大片的黄叶不甘心地下坠,脚抵着脚,手挽着手,奔赴最后一次生命的盛宴。晨曦微亮,纷争暂结。

纷纷翠减飘香砌。一夜残局还未来得及收拾殆尽,在主干道上不停清扫的橙黄身影略显单薄又忙碌。快步向前,穿越一个个背着书包闲谈的行人,低头看向亮起的手机屏幕——还有10分钟,来得及赶上那令人有些“痛苦”的“早八”。穿过小道,路过喷泉,踏上桂中路,步伐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先前光顾着低头不断查看分秒变动,还未发现抬头的一霎那,由近至远,遍地金黄,梧桐片片,覆盖住黑漆水泥,时而一两叶随风而起,跃在双脚之间。叶们在向旁人倾诉昨夜战乱,却无人驻足细细聆听。心怀不忍,最终还是选择站立,望向路的尽头,那金黄似无边,翠减而枯,却早已无生命。很快,遍地的叶们就会随绿色的车子一起,离开曾赋予温暖依傍的树们,再无音讯。“让一让,让一让。”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驻足抵挡住了进一步的清扫,低头一望,还有5分钟!扭过头来,有些不舍,但还是转过身去,奔向8号楼。

对待叶,有的认为是美丽一分,有用一分,无用八分。毕竟总是作为陪衬的它们,都只是借以突显主体,表情达意的工具。也难怪,再多留于地面上陪伴一会,都会被认为是奢侈。绿叶配红花,落叶碾为泥,虽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也为的是“百年多病独登台”。或许人们的确惊叹,满树绿叶时的茂盛、风起叶满天时的浪漫,却总会将镜头焦点对准绿叶环绕的鲜花、落叶地毯上身姿绰约的人儿。也只有在深秋或冬,叶才能当一会儿真真正正的主角吧,就在这江畔之城,桂子山上。“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张耒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抱负,寄托回数片叶身上,期冀做一回主角。叶们才不愿就此衰落,不愿做面向风的怯懦者,就算败了,也要以群舞之姿,跳出最后一曲属于过去一季的后庭花。声声起,纷纷下,再转过身来,背着地,以最炽热的目光,一同望向看似易折的枝桠,给予树最后的思念。

一节又一节课,走出教学楼外,恰好迎上风来,树与风开始了新一次抗争。而落的叶,不屈,甘愿,无畏。就在遍地黄叶周围,环绕一圈的树上,尚绿的叶仍存,它们亲眼目睹着枯黄的坠落,将这当做习以为常,但从不戏谑嘲讽。结课后的轻松,让自己不由自主地登上高处,往窗外俯瞰桂子山。一半葱绿,一半金黄,这是处于秦岭淮河一带的江城特色。即使到了深冬,依然如此。再往南一些,绿的一片,令人察觉不到枯败的伤感;再往北一些,光秃秃的枝干徒留晶白,让人感受不到色彩的愉悦。也是江城能独有,这兼容伤感与愉悦的二重奏:挺拔屹立的绿荫一片有着迎接春天的生命力,平铺成毯的枯黄一片又有着等待重生的勇敢。

倒也像极了历经千疮百孔、在病痛中又获新生的江城本身。思绪百涌,曾经以一枪为鸣,震响层林之叶的场景浮现眼前。战火燃烧,黄的绿的终究变成灰的黑的,却又在多年后,重新回到了黄的绿的相互交织。而又在几十年后,那横流汹涌的水流,不仅将叶都冲走,就连生存所托的树,也连根袭走。尔后含泪移栽,江城又迎来新的树和叶作为陪伴。宁静不会是永久。将近二十年后,黄的绿的还是黄的绿的,只是这一季秋和冬,存留在枝干上的绿眼眶湿润,眼神坚定了十分,坠落在土地上的黄不舍闭目,但是落的更加壮烈。岁月更迭,江城总是如此,以左手为生,右手为死,向死而生,重获希望。而叶,正是这城内一场场生死较量的见证者,生命的审视者。不管是绿的还是黄的,既深知自己的生命意义,也冷静思考着世间万物,清醒如它。

如此一想,倒不必成为镜头中的那一朵梨花压海棠。成为叶,也有着“叶底藏花”般不简单,也有着选择成为绿或黄的艰难和勇气。而倘若还能拥有几分江城的魄力和魅力,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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