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熊晨伊 出镜/龙婷妮 编/张蓝丹

我在黄昏时候出发，沿着这个内陆城市众多肌理中的一道，向前走下去。它多复杂呀，像爷爷的村庄，建筑物是山，马路是水，即将亮起的灯光是漫天的星星，各自围绕不愿离开的人。它也多单纯呀，等着被创造，被修改，被一次次赋予名字，看人们为了它乐此不疲。

一分钟之后一列地铁在我脚下奔向站台，五分钟后一辆公交在车流里笨拙地突围，十分钟后一架飞机要去东南或西北，可我想不起我将去往哪里，不过没关系，等我走进晴朗的夜晚，会连这个问题都一并忘记。只要再来一个雨丝连绵的夜，滴滴点点到天明时，答案又回到心里。

如果扶梯突然停止上下，一左一右的人会在相遇定格的这一刻互相微笑吗。

如果玻璃门被同时推开，一内一外的人会抬起头注视对方吗。

如果人行道上传来哭泣声，一前一后的人会停下脚步吗。

风带着一些四处收集的信息，从灯光的尽头吹过来，或轻或重地与我合着节拍，给我炒栗子的甜蜜，给我汽车尾气，给我细小粗糙的颗粒，给我一股灵魂深处的战栗。我接着索取，听见地面轰隆轰隆磨牙的声音，听见变调和咏叹着的轰鸣，听见自己的脚步，越来越轻。

夜更深了，泛起几分凉意。目光与灯光纠缠着，映出五光与十色，繁荣它没有温度，却能给人以慰藉，离得越近，越容易藏起每一个秘密。我身边无数陌生的脸庞，在流向何方，某一个路口的某一盏灯照亮过某人的归途，某一个窗口的某一点光，是某某的归宿。

我终于止步不前，在一座天桥的栏杆边，仔细辨认一张张漠然的脸，直到看见一双清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