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闹天竺:有关国产电影的三个问题
作者:程德坤编辑:张绍宸
发布日期 2017-03-08 09:32:00

文/程德坤

大年初一,小县城的电影院便人满为患。仔细想想,毕竟近日上映了四部电影,这样的情景也算情有可原。然而,春节档上映的电影虽多,但相继扑街的口碑使人不禁好奇:想要在大年初一看一部说得过去的片子真的如此困难吗?

出于好奇,我还是加入了观影的人潮,并选择了《大闹天竺》作为我的目标。然而,一场电影下来,我不得不说这是一次令人失望的观影体验——剧情、画面和音乐等元素都使人感到遗憾。在此抛开对剧情细节的深究,仅从这几个我较为失望的方面来评价一下这部电影。

剧情

《大闹天竺》讲述了宝唐集团继承人唐森(白客 饰)在病逝的父亲的要求下,与钉子户武空(王宝强 饰)共同前往印度,途中与公司员工朱天蓬和唐森的艳遇对象吴静结成队伍,突破反派层层阻挠最终取得遗嘱,并揭开武空身世之谜的故事。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简单”在这里的意思在这里可以理解为毫无需要动脑的新意。如果新意指的是强行凑齐四人一马前往印度,最后六小龄童太上老君般一袭白衣地出现表明自己是武空之父并在影片最终还客串了美猴王的话,那这部片将成为一部魔幻现实主义大片。

这种把现实强行变成一种“神奇现实”的手法在片中屡屡出现。无论是影片高潮王宝强掉入水中,在水深处看见一尊巨大的哈努曼像,之后成功获得如意金箍棒打败反派;抑或是结尾四人衣冠楚楚在花果山看见美猴王腾云驾雾归来拉着宝强上了天,这种不知是自己身临幻境还是剧中人身临幻境的桥段都令人宛如在空中行走,云里雾里。

窃以为与《功夫》的魔幻相比,《大闹天竺》的“魔幻”令人理解吃力。观感不佳的原因之一即前者的魔幻与荒诞在影片的叙事进程中始终有迹可循——换言之在观看《功夫》的过程中观众始终浸淫在一种已被订下魔幻基调的故事情节里,因此之后星仔真有神助击败蛤蟆功的情节显得意料之外却顺理成章。但在《大闹天竺》中,由于前期剧情相对“贴近现实”,因此结尾猝不及防地展现出“魔幻”的一面时便显得唐突而生硬。仿佛一盘你以为很淡的菜,吃着吃着却吃出一块没炒开的盐。

然而细究之这种生硬的表达方式,恐怕还是剧本的锅。前文已说剧情是非常“简单”的,老套的感情发展,老套的剧情冲突,老套的人物形象。朱天蓬和吴静卡在铁轨上视死如归,必然是不会死还要有感情戏的;唐森向武空立誓又食言,武空必然是要愤而离去的;长得像乡村非主流的反派,必然是智商低下毫无本事的。除此之外,各种喜剧片里出现无数次的“罐头笑点”在影片里被用的一个不差,仙人掌、香肠嘴、莫名其妙的俏皮话。王宝强像是把所有历史验证过好笑的桥段当成保险全部加了进去,没有了初次见面的新奇和稍加改动的创意,想要惹人发笑就只能扮丑,于是这里出现了第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时候扮丑成为了一些国产喜剧想要摆脱无聊和沉闷的唯一“利器”?讲道理,与其在造型上绞尽脑汁,不如改改剧本。

画面

电影最具有冲击力的恐怕是花花绿绿仿佛颜料不用钱一样的颜色了。导演恐怕想达到用颜色来说话的效果,但无奈色彩从到达印度的那一刻开始失去控制,本来应该是“我很喜剧”的呐喊变成了满屏幕声嘶力竭的“我很俗”。明度太大而饱和度过高的各种颜色使人眼花缭乱视觉疲劳。虽然《唐人街探案》中也使用了一些较吸睛的色彩,但画面里冷暖平衡的色调整体趋于合理,成功地烘托了电影的氛围,没有沦为《大闹天竺》为追求色彩语言牺牲画面观感,放任颜色在整体偏暖色调的画面里喧宾夺主,使人疲惫的尴尬局面。

同样令人陷入沉思的是始终流露着淡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剧情需要我”的剪辑。例如唐森刚对吴静表露完没有情义并希望她与朱天蓬能成好事后,画面莫名其妙地一转出现一匹白马,配合邓超不知所云只为喜剧效果的主题曲,四人踏上了取遗嘱的最后征程——那匹白马是怎么出现的,它是谁他们在哪儿他们怎么和好的没钱没手机他们怎么知道往哪走……剪辑师仿佛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而孽缘四人路上突如其来的手舞足蹈更是宛如动态的“突然兴奋”表情包,令人迷惑。

当然我们可以再次将这些“不承上”的剪辑甩锅给剧本,但当后期也出现明显的bug时,恐怕剧本也没有办法接锅了。暂且不提片中大雨下突然雷劈大树时仿佛浮在空中的火苗,单就最后在气势恢宏的猴神庙下台阶前,面对六小龄童武空下跪认父,唐森下跪不知道做什么的画面讨论,稍细心一点便可在六小龄童的部分特写镜头中发现其发丝边缘的羽化痕迹,更仔细一些甚至在远景里看出六小龄童头上投影在台阶上的一片光圈。顺着光圈往左,可以看到两条明显颜色偏淡与台阶不同,和光圈一样随着下跪二人的动作移动的短线。

如果说六小龄童的光圈可以姑且称为佛光——这样还可以解释后文美猴王飞天的技能,甩掉“魔幻”的锅——那短线恐怕什么也不是吧。由此观之,不走心的后期对于无法沉浸在剧情里的细心观众而言,简直互为灾难。

审美

影片的审美同样一言难尽。

影片开头王宝强窝在隐喻着五指山下的土坯窟里做了一个猴王大闹天宫的梦,梦中出现的哪吒恐怕是你今生不想见到第二次的哪吒。某些演员仿佛把扮丑作为事业不松手的敲门砖一样热忱。还是同样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国产喜剧片的最大特点成了扮丑了?从难以直视的哪吒开始,片中对人物的造型脸谱化倾向愈发无法控制。非主流发色和神秘鼻环塑造的傻大个杀手、面色苍白全身黑白的终极boss、因为需要以美色害人所以无比清凉的纱丽厂女子、以及全身色彩艳丽就差把“我的人设是色与傻”写在脸上的岳云鹏。对反派的夸张脸谱化塑造在许多电影里都有出现,例如《沉睡魔咒》中基本还原原版动画电影的玛莲菲森——但这种脸谱化不意味着丧失美感,沦为庸俗和标签。

除了人物造型的糟心,影片的配乐也堪称一绝。开头面对印度配乐师的名号我对本片的音乐充满期待,万万没想到,突然的插入、观感不佳的空耳、对宝莱坞电影歌舞场景的拙劣模仿使得本片的音乐成为了一个传说——没有人知道它在传达什么,仿佛去掉配乐音轨对剧情发展也毫无影响。对故事的零推动并没有影响主创们对原创音乐的热情,甚至专门为空耳录制了一首中文版。当充斥着毫无由头的歌词用字正腔圆的方式被重新演绎并在电影中被加以重用时,只有一个字——尬。

这就牵扯出另一个疑问,即如何能使当下中国部分新兴导演在理解不深的情况下,谨慎化用流行亚文化?当一个在圈内未广泛流行的元素被运用到主流作品中时,引发的不仅是不了解该亚文化的普通人群的不解,更是其受众对于错误或强行解读的反感。

影片中还充斥着诸如不性感甚至有些做作的性暗示(如内裤上的菊花图案)、表现手法简单粗暴的低俗笑话(如不断露出的底裤)、过于追求效果乃至用力过猛的古老技巧(如王宝强被辣过头的红到透明的脸)之类的笑点。可以看出导演和编剧为了达到喜剧效果在镜头运用和造型设计上颇下功夫,无奈功夫未到火候太猛,借用主题曲一句歌词,一锅乱炖的咖喱最终被生生煮糊。

在过去的2016年里王宝强经历了人生的重大挫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在新的一年里来让各位观影群众来经历开年重大挫折。也许可以以处女秀的名义原谅《大闹天竺》在各方面的不尽人意,但我们更应该用电影票来说话。与其将时间与金钱浪费在毫不用心、粗制滥造的所谓大片上来支持主创,不如以暂时的批评与拒绝来迫使电影市场的进步与洗牌,圈钱的电影无法真正使制作方获得长期的收益,只有不断提升进步的自身水平才是硬通货,而这对于观影群众和制作方而言也是双赢。

最后,贺岁档出现的两部西游元素大片也让人忍不住思考关于中国电影市场的第三个问题:究竟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减少对《西游记》这一世纪IP的低劣套用,去寻找创造新的故事?这样年年熏陶,难道我国人民事实上是猴的传人?

鸡年已到,祝愿大银幕上不再是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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